（壹）戌初·镜魔

    涟漪渐渐向他们靠近，范瀛再次看向逼近的怪物，顿悟，挥起斩魂剑向涟漪上方砍去。

    鲜血四溅。

    还没等几位鬼差反应过来，就听得几声惨叫。再看时，同行的几个人已经跌坐在地上，其中一个已经面无血色，昏迷不醒，只有那个小道士还勉强站立着。范瀛心中生疑，伸手一抹血地上的血，顿感一阵阴气漫遍全身。

    “这血竟阴气这么重。”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范瀛警觉地向声音来向看去，大吃一惊。一个四品天师模样的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在观察这血迹。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影。范瀛定睛一看，顿时愣了。那几个人竟是东瀛的阴阳师！

    见这几个阴阳师，范瀛心中燃起无名怒火，几步走上前，冷言问道：“几位是东瀛的人，自己的领土上鬼怪横行，来我们华夏做什么？”

    几个阴阳师显然没有完全听懂，却依然摆出一副鄙夷的神情，高傲地看着范瀛。那四品天师急忙翻译了一下，其中一个阴阳师这才漫不经心地回应，语气中充满了蔑视。

    范瀛竟听懂了大概意思。那阴阳师不仅不把这里的众生放在眼里，还自诩是来成就伟业天命之人。话不投机，争吵起来，那个四品天师不仅充当这翻译，还时不时给几个阴阳师帮腔。范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那四品天师：“你身为天师，难道不该救济苍生？为什么给这些东瀛倭种带路！”

    四品天师愣了一下，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就在这时，一串冷箭飞来，一个阴阳师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那冷箭拐了个弯，竟朝几个被阴气伤到的凡人射去，五魂和那小道士急忙去救，却漏掉一支箭，正中那粉衣女子。只见她面色凄惨，满口溢血。虽说之前有些过结，但毕竟是同一个民族，见她被外人所害，五魂都愤怒了，同那阴阳师打了起来。

    四周怪物纷纷凑上前围观，有得甚至还搅和几下。交锋之时，范瀛突然感觉似曾相识，他们似乎之前交过手。毕竟他们五魂都是鬼差，最终将那几个阴阳师打败。范瀛正准备除掉他们，以绝后患，崇武却上前制止，范瀛不解。

    崇武解释道：“这东瀛人本不是四方鬼界中的一方创造出来的，那里的鬼怪之流全都是自己所成。你若是杀了他们，很麻烦。目前还算不得入侵的地步，地府有规定鬼差不得随意干涉阳间的事，饶他们一命也未尝不可。”

    范瀛思考片刻，将那捆好的东瀛阴阳师扔到街边，顺着水流的延伸的方向跟去。

    “方才溅出涟漪的到底是什么怪物，之前怎么未曾见过？”谢湙轻声问。

    小道士回想了一下答道：“此怪唤作镜魔，善于编织幻象，使人颠倒前后，不分黑白，是此地特有的魔种，属极阴之物。”

    谢湙沉思片刻点点头，过了许久，又问：“我们还有别的线索吗？”

    “师兄曾经找到过一个，应当是通向冤魂寨核心的密道。”

    “你的意思是此地并非冤魂寨核心？而且通向那里还需要密道？”谢湙有些惊异。

    “至少师兄是这么认为的。那里看起来像一家普通的宅院，一进院门便可见一口枯井，下到井中有一极为难解的阵法。若破此阵，可见一座宝塔，塔顶便是通向冤魂寨核心的密道。我与师兄好不容易破解了那道奇怪的阵法，却在上宝塔时，不知遇上了什么东西。师兄命丧于此，我却侥幸逃生。”

    范瀛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可你们又是如何确定那就是通向冤魂寨核心的密道？”

    “此处为聚阴之地，核心之处，必为极阴。这极阴之属的镜魔也是从那塔顶而来。”

    五魂一听有些道理，打算前去一试。

    （贰）戌正·阴阳

    “等等。”谢湙突然说道，“这几位凡人怕是不便跟去，崇武前辈可愿留下保护他们？”

    崇武先是一愣，看了身边几魂，答应下来。其余四魂跟着小道士快步向所说的宅院走去。那些怪物又开始在街上游荡，仿佛无事发生，也没有注意到几魂。范瀛猛然想起当初坠入深渊后来到的世界，这种感觉太像了。

    “天应，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范瀛不假思索地问道。

    谢湙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

    这宅院甚是浩大，像个名门望族的居所。双开门，上有门钉，却与平日所见排列不同。徐以灵恍然，上前晃动门钉，竟发现可以转动，也可以移动位置。她凭借前世的记忆，将其摆成穷奇的图腾。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了。

    庭院中处处破败不堪，阴风拂过，野草婆娑起舞。

    “这影壁还真是影壁诶！”范瀛一抬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般影壁都是石制，这个却似皮影用的幕布，不知从何处打来的光线，不知情者还以为是皮影戏台呢。谢湙脸色一沉，将范瀛拉到一边，带路的小道士已经抽出一张符握在手中，其余几魂也匆匆远离了那影壁。

    范瀛猛然感到背后一凉，急忙变出斩魂剑，也不转头，凭感觉挥了过去。顿觉背后一凉，似有液体溅了上来。这才回身看去，之间地上一摊冰冷的黑水，滋滋冒着凉气，还时不时有白烟飘出。

    “没事吧，显廉。”谢湙看了他一眼，问。

    “有点冷，没别的。”

    谢湙似乎知道范瀛明白过来，便不再解释。

    他们穿过敞开的屏门，来到垂花门前，只见前檐下梁头挑出两根悬垂短柱，下端垂珠本应雕上莲花纹样，这里却雕成了蛇头。这门死活打不开，范瀛便凑到门缝去看，见庭院里尽是些松柏梨槐，还有几棵桑树和钻天杨，心中越发觉得蹊跷。

    突然，身后发出沙沙的响动，几魂同时转身。果然，倒座房里亮起灯光，几个怪影爬了出来。几魂慢慢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一个枯井旁。那怪影不再逼近，而是僵住了，竟是一堆画了魂的纸人。

    “糟了，崇武不在！”范瀛有些惊慌，据他所知，来的几个只有崇武是火系魂力。

    忽听得小道士一阵爽朗的狂笑：“哈哈！我们是歪打正着，想不到这枯井挪了地方，竟又被我碰到了。”

    说罢，一个翻身跃入井中。

    范瀛惊呆了。

    谢湙猛地一拍他的肩膀：“还愣着干什么，跟一群纸人比谁站的时间长吗？该走啦！”

    谢湙说完了话，也向后一翻，去了井里。范瀛一看，就剩他一个还站在井边，深吸一口气，一边盯着那些纸人，一边坐到井上，与那些纸人对视片刻，也到井中去了。

    这井不是太深，井底全是柔软的沙子，向北有一条通道，越走越靠上，似乎就要出去了。可惜刚走了不到二丈，就被一道怪墙阻隔。这怪墙周围白雾缭绕，墙边似石壁，正中有一硕大的阴阳鱼图案，四周刻着五行八卦，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像是甲骨文。原来是个可转动的石盘！

    “这是何意？”谢湙一时摸不着头脑。

    “完蛋。”范瀛一拍脑门，苦叫，“这绝对是我的弱项。应当是要按照一定规则排列，但我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

    那小道士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笑了。走上前，片刻间便将这些符号之类的归位。小道士后退几步，只见阴阳鱼飞速转动，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灰色。

    “吱——”

    阴阳鱼缩进了石壁之中，露出了一个圆形大洞，几魂急忙爬了进去。里面是一个石壁围成的圆筒形通道，极为狭小，鬼也无法穿过石壁，只能爬行。爬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宽敞了些，也明亮了许多，却横七竖八全是白色细丝，细细地，紧绷着，下方是流沙。

    小道士正准备抓着白丝爬过去，范瀛却突然拽住他：“稍等。”

    范瀛一甩手，一道黑雾画作粗绳，那粗绳碰到白色细丝，竟被齐齐割断。范瀛看着小道士，那小道士顿时汗如雨下。范瀛思索片刻，抬手就是一道黑雾。

    一连串爆炸的声响。

    小道士惊呆了：“你会这种失传已久的法术！师父说这种在鬼族中也已经绝迹了！”

    “为什么？多实用啊！”范瀛摇摇头，表示不解。手中几缕黑雾向前方蔓延过去，直到再次碰到坚实的地面。瞬间，化作浮桥的模样，不过同体玄色，牢固无比。

    范瀛踏在黑桥上，站稳脚跟，示意几位跟上。

    过了流沙地带，前方是一段下行的楼梯，越往下越亮，刺得人睁不开眼。小道士先走了下去，也没出什么事，范瀛急忙跟上，可刚一踏上楼梯，就觉浑身瘫软，意识模糊，皮肤似被烈火灼烧，疼痛难忍。脚下一不稳，滚了下去。

    ·

    “显廉！你还好吗？”范瀛渐渐有些意识，感到有魂把什么东西裹在他身上。

    他奋力睁开眼，挣扎地爬起来。周围所有的鬼都裹着什么东西，只露出双眼。看到其他魂都没事，他不禁有些羞涩。

    谢湙看出了他的心思，声音温和地说道：“你刚才是被过重的阳气所伤，我们还得感谢你先试这一步，否则一起下来就一起魂飞魄散了。”

    范瀛半蹲着，手扶着双膝，许久，稍稍缓过来些：“这里……不是聚阴之地吗……为什么……还有……阳气如此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