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道长,陈先生所的话不无道理,若你们觉得冤枉,可到公堂进行明辨,但现在你们必须跟我们回衙门。”
杨县尉已相当客气。
阿桑只瞪着宋澈,眼珠恨得发红,他突然大笑:
“公堂?衙门?这底下还有公道可言么?”
“有的。”
宋澈肯定道:“王镇长与任员外所作的恶事,都将被公之于众,他们占领的田地也会归还于苗民,但一码归一码,在大梁国境内,所有饶生死将由大梁法度来决定,你们私自杀人,利用迷信制造恐慌,必须付出代价。”
杨县尉举刀相劝:“束手就擒吧,我会与县老爷讲明缘由,对你们从轻发落的。”
“少这些冠冕堂皇之词,你们这些梁人,我们一句都不会信!”
“叮铃铃……”
阿桑摇晃法铃,符咒封印的尸体再度苏醒!
金七趁乱踹开士卒,拉着阿桑撞门而逃!
“民兵留下来对付行尸,其他人跟我上马去追!”
杨县尉发令,带着六名士卒,骑上拴在门口马匹,对金七与阿桑展开追捕。
两条腿的人自然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眼见杨县尉要追上,阿桑突然顿住脚步,脱下背后的竹篓,往外狠狠一倒,十余条通体腥红的蛇争先爬出。
阿桑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笛,搭于唇间轻轻一吹。
笛音空鸣,尤为悦耳。
红蛇似听到号召,身体蜷缩如弹簧,“嗖嗖嗖……”亦如脱弦飞箭射向追赶上来的杨县尉等人。
“是蛊蛇!快闪避!”
杨县尉徒手一抓,将红蛇扼在手中,莫看它身不过寸长,毒牙却尖如倒刺。
有士卒避之不及,被红蛇咬伤,当即便坠马没了动静。
未能命中的红蛇,一口咬在马腿上,马也跑不出几步,栽倒在地。
好毒的蛇!
“今夜,你们通通都得死!”
阿桑恨红双眼,加快频率吹响蛊笛,叫那毒蛇更加疯狂。
“啪!”
平地里一声枪响,子弹打中阿桑肩膀,崩掉他手中蛊笛。
宋澈举枪而来,大声呼喊:“阿桑,为了湘西苗民,快将解药交出来,今夜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阿桑捂着伤口大骂:“你给我闭嘴!恰恰是你这种人最可恶!表里不一的王鞍!昨日我就该给你也种上蛊虫!”
宋澈眉头一紧,“昨日……”
“不错,昨日修路的苗民,正是我们假扮,你不是一直疑惑那胖子为何会死在树林里么?我早就给他下了蛊虫!”
阿桑自嘲一笑,“我还是不够心狠,几两银子便觉得你是个好人,呵……梁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个好东西!去死吧!”
他袖子一甩,飞出一条毒蛇,张开大口直扑宋澈。
千钧一发之际!
“休伤我夫!”
“唰!”
一道剑气将毒蛇刃断在宋澈脚下。
那毒蛇即便一分为二,仍扭动着身躯,还想来咬人!
“吧唧!”
林玥一脚将蛇头踩扁,转身掷出一只燃烧瓶,拉着宋澈急忙后退。
“啪!”酒精四溅,燃出蓝焰,将其余毒蛇焚烧。
“巫蛊邪人必须铲除!杀了他!”
杨县尉与众卒脱困,策马挥刀杀向的阿桑。
阿桑已无计可施,只能捂着肩头逃窜。
四匹快马左右夹击,很快便断住了阿桑退路,杨县尉挥刀便要砍杀——
“啊啊啊……”
金七扛着两具浑身着火的“僵尸”发疯似地冲来,他以个人身躯,狠狠撞向马匹!
“阿桑,快逃!快逃!”
“七叔!”
“快逃啊!回去告诉族长!金七从未背叛过寨子!”
金七擦干额头血痕,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杨县尉的马脚。
阿桑咬紧牙关,拼了命往外跑。
“给我撒手!”
杨县尉一刀将金七开背。
金七不但未松手,反而越抱越紧,他蔑视着杨县尉与众卒,高声呐喊:
“苗人永不为奴!”
宋澈瞧着地上燃烧的“僵尸”尸体,一种不祥预感浮上心头,他急忙拉着林玥往后退,并与杨县尉大喊:
“快下马!快下马!”
杨县尉脚蹬马背,借力往外一跳,这时,“僵尸”身上的火焰也已燃烧至胸口——
“轰隆!”
一声惊巨响,僵尸同时炸毁!
金七与其他三个来不及下马的士卒瞬间便被火光吞噬!
……
后半夜。
义庄内又多了七具尸体,三具中毒而亡,四具面目全非。
所有镇民都聚在义庄外,为今夜的悲剧而默哀。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僵尸,李泗他们之所以会变成行尸走肉,是因为脑中被种下了蛊虫。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也不过是为走私火药而设下的谎言。
火药从哪儿来?要送到哪儿去?将发挥怎样的作用?在哪里发挥作用?
今夜似乎只是一个警示,正如金七死前那句“苗人永不为奴”的呐喊,一切争端才刚刚开始。
次日清晨。
杨县尉,杨金保,将十具尸体装车,准备押回县衙结案,他红肿的眼睛,也许一夜未眠,也许流过眼泪。
“我这里有三封信,第一封送给县太爷,第二封送去江陵府,第三封送到枢密院。”
宋澈从怀中取出信件,手把手交给杨金保,示意这很重要。
杨金保郑重点头,将信封揣好,迟疑了片刻,才问道:“越往西南走,苗区便越大,陈先生……还要去成都么?”
宋澈瞥了一眼不远处整装待发的马车,却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不知杨县尉信不信,一千年后的华夏,五十六个民族会成为一家人。”
“一千年后?”杨县尉一头雾水。
“是不是觉得太久了?我也觉得太久,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吧。”
宋澈笑了笑,不再多言,一句告别,踏上马车。
杨金保思绪良久,疑惑的眼神,还是不能理解,却扯着嗓子道:“陈先生,我满信你!”
马车内传出宋澈的声音:“杨将军,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杨将军?”
杨金保挠了挠头,眼中疑惑更浓,不过片刻,又理所当然地笑了出来:
“陈先生,奇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