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的从耳边掠过,小舍心里仍然怒气未消,他总觉得赵侗今天是借刀杀人,想灭他口。朱捕头道:“这人好没道理,今天我们头一回去,他理应客气才是.”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去抢他饭碗的,至于这般舞刀弄枪的对付我?”
两人说话间,对面一枣红马迎风而来,黑色的披风在碧绿的田间,似蝴蝶翩翩起舞。
马越来越近,小舍看清是赵媚娘,美眸忽闪忽闪着。她不停的扬着马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临近时,修长的双腿一夹马腹,两人擦肩而过。
小舍明白,赵媚娘怕连累他。
突然身后马一阵嘶叫,展过头时赵媚娘摔倒在地,他急忙掉转马头跑了过去。
看样子摔的不厉害,只是蒙了一脸尘土,赵媚娘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脸颊泛红。
小舍见她没事,就一弯腰把她抱上马去。
在两人脸挨得很近时,赵媚娘低吟道:“今晚酉时,你来我舅舅家。”这声调很低,糯糯软软的,像情人之间那种喃喃细语。
这晚,虽然是月芽儿,但它一样把柔和清澈洒在官道边的小树,竹林、田间、茅屋、柴门和草垛.
小舍骑着马从昆山新家往夷亭去,三月的夜晚风还是凉的,幸亏穿着如意新做的薄棉外套,他抖抖簌簌的在老家栓好马,便悄无声息的到了济春堂.
弄堂里漆黑一片,赵媚娘开了边门.
进的里屋,昏暗的烛光下,一个人也沒有,满屋好似刚洗劫过一般,除了搬不动的家具,值钱的东西一件不剩.
风卷着残留的纸片,在满屋灰暗里软软飞舞,又飘飘忽忽地落到地上.小舍愣着刚想开囗,杨媚娘提着焟烛招呼他上楼.
在楼上暖阁里,放着几只箧笥和碎花布包裹.赵媚娘替小舍泡上一壶茉莉花茶,一边道:“沒想到还能见你一面,所以也没准备什么招待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舍急切的问.
“想起来了,还有香榧子,我一个浙江枫桥的朋友送的,你一定喜欢吃。“
一会儿,她捧着一包香榧子来了,脸上像小孩找到好玩具一般笑着.
她剥了一个,递给小舍,自已也剥了一个,放在口里,一边细细的嚼,一边露出那对迷人的笑渦微笑.“我舅舅一家昨晚走了。“
“搬走啦,搬那“
“我明天也该走了“赵媚娘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又道:“杨乙辛这狗娘养的,出卖了我们。“
“哦“小舍猜到了什么,眼睛看着赵媚娘脸上的表情.
“不用看,我不是你们想像的土匪婆,也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头子。“
“那为什么要走呢“小舍不忍说那个‘逃‘字.
“怎么说呢就好比这香榧子,有人不喜欢,要用葵花子代替它,你说喜欢香榧子的人有错吗?“
小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虽然比喻不那么恰当.他咬碎了坚果的壳,含在嘴中,笑道:“我也喜欢吃香榧子。“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是我一生中,遇到最好的男人.“赵媚娘眼眶处沁出了泪花,手上还有些颤抖.
“我曾经做过个梦,我嫁给了你,我不顾身份做了你的妾,在烛光下替你剥香榧子,一颗又一颗,剥得我指甲好疼好疼.“
赵媚娘用手绞着指头上的丝帕,细嫩的纤指被勒得红红的.
妻子如意虽然是个活沷外向的女人,但从来不会像赵媚娘那样善于表达,小舍心里如注入了新鲜空气,他努力的抬起头看着对方.
月光透过窗格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清清冷冷,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嘴唇紧闭着,时而哆嗦一下.
小舍望着即将告别他的媚娘,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赵媚娘突然想起了什么,进了闺房,一会儿又回来道:“喂,帮个忙!”
小舍立马跟了进去,里面的有股浅淡的檀香,粉色的床幔,流苏上珠子的散落在地面,深色的梳妆台,胭脂盒还没合上,边上放着一把透亮的牛角梳。
赵媚娘手执着油灯,指着双门柜子上方:“这上面有个盒子,我够不着.”
小舍踱着脚在上面摸索了半天也没摸着。
赵媚娘在他手臂上狠劲的拧了一下,娇嗔道“没用的家伙。”抱起我,我来找。
果然杨媚娘手拿着个红木盒,朝他晃了一晃。她把盒子放在床上,里面裹着几层油纸,打开最后一层黄绫布时,小舍看到几册发了黄的书籍。
“这是什么宝贝啊,藏得这么好?”
“这是我祖父传给我父亲的,我父亲本来准备传给我哥的,临终时又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传家之宝都是传子不传女的”
爸爸说,哥哥脾气暴躁,得了它早晚去送死,而且─而且,哥哥不是我爸亲生的.”
小舍“哦”了一声,难怪兄妹俩长得不像。
“我不识字,上次给舅舅一本,他到现在也没还我”赵媚娘嘟囔着.
“即然是传家宝,赶紧保存好”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媚娘的声音有几分凄凉,“也许就是踏上不归路了。”
“你到底去哪儿?”小舍双手捏紧她的双臂。也许用的力很大,媚娘的小嘴也微微扬起,她挣脱了小舍的手道:“这种烦苦的事,你最好少知道些。”
“即然你都把秘密藏着,叫我来干什么呢?”小舍有意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