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朱瞻基对这次去农田干活,触动很大,老农说的都是实话,便写了个《悯农诗》交给新的吏部尚书郭琏:农者国所重,八政之本源。忧劳互晨昏,半年仅能给,欠岁安可论。既无糠核肥,安得绵絮温。恭维祖宗法,周悉令具存。遐迩同一视,复育如乾坤。尝闻古循吏,卓有父母恩。惟当慎所择,庶用安黎元。
郭链明白了,要改变官吏的作风,必须从布政司、按察司开始。没有施政才干,贪赃枉法坚决地罢黜。
吏部的人一下去查,宁夏、甘肃的地方官出来问题,田地引水灌溉,虽然遇天旱也有收获。但两处肥沃土地皆被镇守官及各卫豪强霸占了,官府推说没人报告也没人交粮。偶尔有报告的,也只是实际数字的十分之一。郭链一秉报,皇上道:“这官府都成了老佛爷,等着人来供?让他们种田去!”
吏部侍郎报:“皇上陕西各卫所的军士是二、三成人负责守城,七、八成人种田。以七、八个人耕作来养活二、三个人,是不应该出现供应不足的现象的,而各卫依然缺粮,还消耗了运输补给。这是各卫官员及负责屯田的官员损公肥私!”
皇上怒了:“这小孩都看得出的弊端,还用朕来审,把事都推朕头上来,要你干什么?十日之内,不把这事了结,提你自己的头来见我!”侍郎也算是个四品官,吓得如撒糠一般的发抖,提起衣袍退下了。
宣宗也气,脸色僵硬着,三十多岁的人,说话也开始喘了,饮了口御医调的参汤,便轻声道了一句:“就这样吧,退朝!”
退朝后,杨士奇问小舍:“最近有没有去见金幼孜?”
“隔三差五的去看,状况不好,听医生说,恐怕过不了年。”
“不会吧,幼孜68岁,比我还小一岁。”杨少师垂下眼皮,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已的后背,上了马车走了。
小舍朝他挥着手,蹇义的马车从后面赶了上来:“小舍,一会儿到我家来一趟,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苏州好吃的吧?”小舍随口道。
“娘的,什么也瞒不住你,是周忱从苏州带回来的炒麦粉,给你留了一袋。”
听得这香香甜甜的粉儿,小舍咽下口水:“皇帝下令全国减税了,周忱帮了不少忙,不用说,况兄肯定拍他马屁了!”
蹇义的马车与小舍并排在大道上驶着,这位年纪最大的少师,精力好着呢,说话的中气足足的:“这别冤你的况兄,周忱虽然是工部右侍郎,但还有个巡抚江南诸府,总督欠税粮的巡抚大臣之衔。”
“这个头衔好使吗?”
“当然好,虽然是临时的,毕竟是钦差,有尚方宝剑。”
“那道是,钦差钦差满天飞。”
“你这小子,好久不出北京了,嫉妒了吧。”
“没有没有,大江南北,风来雨去的,太辛苦了。”小舍暗暗为自已的过错补台。
“这就对了,周忱经常去村落巡行,不带骑马的随从,一个人跟农夫农妇交谈,而且态度平和,替他们出主意,解决问题。他对部下,即使是低级闲杂的官吏,也都实话实说、采纳他们意见。遇到有才能的官员,像况钟以及松江知府赵豫之类的人,就推心置腹同他们商量筹划,用尽他们的长处,所以事情没有不能完成的。”
“他回来没说见我儿子吧?”
“肯定见了,你别担心,裴可烈都招了,锦衣卫李诚指挥使马上带你儿子回来了。”
小舍直接去了蹇义家,取了炒麦粉便回了家,他想把这南方的好吃让柳嫂和章伯两个北方佬尝尝,刚进门便见到锯木头的声音,两个佣人已经把种了十年的银杏树锯得快差不多了。
闻着香香的木料味,他火都发不出来,十年了,这树还是娘在时栽的,它就像亲人一样陪着他练功,树的中段有几个指头大的窟窿,那是他练指法的印记,他不忍看见它倒下,连王玉向他请安都没注意,直接进了屋子。
“咔嚓”一声树倒了,外面安静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燕子在廊下巢穴前飞来飞去,燕雀呢喃他斜扑在床上便有了睡意。
“爹,起床,奶奶来了。”迷糊中听得月月在喊,他急忙起床,中堂中站满了人,张王氏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和师父,师叔在说话,满头银发,瘦削的脸庞,面色略微黝黑,稀疏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喊了声:“娘亲”,立马跪了下去,扑在娘的膝盖上。
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滚烫的泪水滴在他额头:“舍儿,娘来看你了!”娘的话如春风一样慰平了他莫名的烦燥,师父拉着个小男孩:“快叫爹!”,
这孩子五,六岁,瘦骨伶仃的,却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双长得比常人都大的眼睛,闪动着聪慧的光芒,他怯生生的朝小舍低了个头,轻声道:“爹老爷,你好!”
小舍一把把他举到半空,摇摆着他瘦小的身体:“阳阳,你这小白梅,把爹想起了!”
“爹老爷,为什么叫我小白梅?”阳阳在他怀里好奇的问。
他没防备,一下怔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缺了亲娘的孩子。
丫鬟青青道:“因为你长得白,你爹赞你像白梅一样好看啊。”
“对对对,咱孙子就是好看,奶奶喜欢。”张王氏对小舍唬了个白眼,把阳阳拉了过去。
小舍他转身到门口对着柳嫂喊道:“快去便宜坊买只烤鸭,挑肥的,我今天要陪娘喝酒!”
庭院里少了棵树,空间显得十分的宽畅,蓝色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
张王氏道:“娘不要喝酒,坐了一个月的船,房子也在晃。”
师父道:“嫂子你先去躺会,我们几个爷们喝茶说话。”
丫鬟青青,新蕊挽着张王氏去了朵兰已经打扫干净的房里。
如意和红瑶也从后院工坊回来了,给师父师叔敬上了茶,都下厨帮着去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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