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朦朦亮,两人便出了席家,刚下了一场雨,小镇的空气湿漉漉的,偶尔有几个农妇担着刚釆的蔬菜匆勿走过。
雨与行人一样漫不经心,滴几点点又停下再滴滴,把石板街洗得干干净净,路边的水沟充满着雨水,哗哗的向前奔流,小舍和小旗来到了街的另一头的菜市。
两边摆满了菜担,说着浓浓的乡音,行人只能侧身而过,全是斗笠和蓑衣,很难分清长相。小舍向小旗使了个眼色,自已便大声嚷着:“请让让,请让让!”继续朝前走。
到了镇梢人迹稀少处,小舍偷偷的朝后瞄了一眼,身后除了两个跨着同样步伐的身影,小旗已经不在了。
他估故意干咳着继续走,引着两人盯着自已,一支香功夫,上了座石桥,他知道这里有个叫渡桥的码头,是农民来东山卖菜停船的地方,人开始多了,他混在人群中,闻着前头杂乱的声响,突然加快几步,便钻进路边的一个茅坑。
这茅坑很简陋,就两个埋入地下的糞缸,四周用芦席围着,里面臭气熏人,他赶紧拆掉后墙的几根芦杆,迅速钻入茅坑外的一片桔林中。
桔林里静静的散发着清香,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后面已经没了一点声响,盯梢的被他甩了。
天开始有些白了,他出了桔林,就一直沿着河走,没想到这河是绕着东山镇的,灰暗的雨色中,席家高高的楼房和白白的院墙,像巨大的猛兽蹲守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似乎听到席乙提着刀向他嘲笑着:“大人,你再厉害,强龙也斗不过地头蛇啊。”
小舍抬头看着这一丈多高的院墙,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快捷的攀上靠在院墙边的一棵银杏树,他是要潜回席家。
一枝胳膊粗的树杆伸进了院内,小舍双臂悬着,轻轻一荡便落在院墙脊上,几片瓦被踩碎,闷闷的摔在草地上,院内狗“汪汪”的叫个不停,可能是栓着,狗居然没到他身前。
他确信没事,急忙下墙,隐入客厅边蟹壳天井内,这天井种着芭蕉,雨滴在上面沙沙作响,芭蕉边上就是客厅的窗户,里面点着灯。
小舍用指头捅破窗纸,从暗外往里面看。屋内有三个人:席里长,江知县和呆立在一边的管家席乙。
江知县正面对着小舍,他低着头,用手指弹着茶几似乎在想着什么,另两人一声不吭着看着他。
小舍憋着呼吸,心怦怦跳着。
江知县露出鲍牙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你们也真是,这么大的一个活人都看不住。”
“是是是,小人该死。”席里长应着。
“张小舍是皇上身边的大臣,万一出了事,别说皇上,就是况知府也把你我吃了。”
“是是是,知县老爷,小人再多派些家丁去找,这镇没多少条路,他一个生人,跑不了。”席乙道。说着出了客厅。
“江大人,你说张小舍为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年轻时就是苏州闻名的江南神捕,手段高超,判断准确,只要给他发现案情的一点蛛丝马迹,这对手肯定逃不了他的手掌心。”
小舍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有些得意,席里长的回话他没听清楚。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知县提高了声调。
“小人,一个安分守已的平民,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大人尽管放心。”
“少贫嘴,这镇上的雕刻生意怎么就你一家人做!”江知县拍了一下茶几。
“那~那是小人信誉好,认识的路多,出价又低,他们自家卖不出去,关我什么事?”
“隔壁那户做雕刻的人家为什么搬走了?你没打人家吗?”
“这~这是些小事,难道张小舍也要深究?”
“当然不会,但你欺行霸市的臭名,总会招众人嫉恨,万一别人揭了你的冻疮疤,我看你吃不完兜着走,到那时别说本官没护过你。”
那个里长把头上的瓜皮帽摘下来当扇子扇着风,突然站起身出了屋子。
小舍见那姓江的咧嘴露出一丝笑容。
席里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个黄绫布包着的东西,看样子挺沿的,还有些碰撞的响声。
小舍想起蒋通判曾说的,吴县那个知县是钟同知推荐的,不是个好东西,今儿一见,果然如此。
那个鲍牙又咧了一下,包裹便落入了江知县青色的长袍里面,只听他厉声道:“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找到张小舍,那怕请王巡检出马。”
听江的说出此话,小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时隔已久,原本忠厚的王巡检也成了他们的人?”
小舍开始担心小旗的安危来了,说好午时前在陆巷口等候,现在才卯时,离约定时间还有足足两个时辰。
院内的狗又叫个不停,江知县道:“你家的狗怎么老是叫,叫得我心神不宁。”
姓席的戴上瓜皮帽便喝道:“来人,把狗放了,跟着它看看院内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小舍一听不妙,急忙退了回去,刚爬上院墙,凶猛的狗已经窜到他脚下,等他落地,里面就有人喊着:“快来人啊,小偷爬围墙逃啰。”接着是一阵急急的锣声……
小舍拼命的跑入桔林,跑了一阵,听到河里有船的划桨声,急忙赶到河边,几艘渔船,舱内盛满了欢蹦乱跳的鱼,急驰而来,小舍大声喊道:“船家停停,本官要渡河!”
几只船风驰电掣的从他眼前划过,一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回了一句:“我们赶集都来不及,天暖和,本官大人你就游过去吧!”
几只船上传来了一阵嘲笑。小舍气得从地上抓起一块土疙瘩,朝船扔了过去,土疙瘩砸在船帮上,“咣当”一下散开落在了河中,船依然没停。
小舍气恼中,又一只船慢慢的驰来,光亮中看得分明,摇船的是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可能手上的力道不足,船摇晃着靠着河边驰,离岸只有三,四尺远,小舍也顾不得什么,后退几步,又朝前高高跃起,纵身跳了上去,年长的女子见势不妙,尖叫道:“不好啦,有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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