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贵去周庄回来了,进了二门对小舍说:“姚荣马上到,下官看他心也虚了,走路靠我们衙役扶着。”
“盐起到了吗?”小舍问他师弟。
“师兄,后院河埠头有一船呢,现在已派荀捕头率十几个弟兄看着。”
小舍和陈福贵耳语几句便上了堂。
大堂内,正中屏风上绘有山水朝阳图,山正、水清、日明,宫阁上方悬匾额“明镜高悬”。
他便清了清嗓子,卷起袖笼端坐在屏前的台上,他也可怜,见过无数回审案,但自已从未上过这四个柱子撑着的官阁。
他趁姚荣没站稳,把文房四宝、令签筒推到一边,拿起惊堂木就猛的一敲。
衙役跟着喝道:“威武~”
姚荣见了这阵势,兀自膝盖软了,还没等人摁他,“扑哧”一声跪了下去。
“堂下之人,报上姓名,年龄和藉贯!”
“小人姓姚名荣,今年三十八岁属鼠,苏州昆山周庄人氏,是个商户。”
“做买卖的?做什么买卖?”
“回大人,吃得喝得什么都做?”
“姚荣,有人状告你谋害邻居裘朝思,是否属实?”
姚荣身体一颤,沉思着,头也不敢抬:“大人此案宣德七年已经了断,小人因填埋不当,致使裘朝思误食毒死的鸡而亡,被判赔偿金,银子三两。”
惊堂木响了:“姚荣,你看看左边之人,他是谁?”
姚荣与他的佣人姚小宝的眼光碰了一下,立马低头不语。
“姚荣,本官问你认得不?”
“认得认得,是我家佣人姚小宝。”
“今天是他控告你为了杀人灭口,故意投毒陷害裘朝思!”
“大人冤枉,姚小宝因为小人少给他工钱,怀恨在心,故意谎言欺骗县老爷,达到报复之目得。”
“姚荣,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不愿招是吧?”
“不不不,小人说得都是实话~”
“你抬起头来看看,本官是谁?”小舍拿出了本钱。
陈福贵边上附了一句:“他乃当今皇上身边的大臣,刑部侍郎张小舍,人称江南神捕。”
大堂外有人道:“真是他,快三十年了,都认不出了。”
“从前也是个哑巴,他娘一直拜观音,菩萨显灵替他开了窍。”
“以前在苏州地界上那个强盗,贼伯伯不怕他,连倭寇也绕道走。”
“张大人,小人坦白,小人坦白,贩些私盐是有的,也是原来苏州府钟同知给的路子。但杀人灭口是姚小宝诬陷,裘朝思本来是个哑巴,小人何必大动干戈去灭他的口!”
小舍头转向跪着的姚小宝:“好,那本官问证人,姚荣的话听清了没有?”
“小人听清了,裘朝思是哑巴不错,但他耳朵能听,还会写字,这也是实话!”
小舍知道十哑九聋,但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耳朵能听,这对案情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姚小宝,你说裘朝思耳朵能听见,可有证据!”
“张大人,那天来了一船盐,姚荣正和盐商做交易,没料到裘朝思正趴在门上偷听,姚荣发现后,随口骂了他一通,他竟然听懂,反指着姚荣哇哇的叫。”
“有证人证明,他听得懂吗?”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满头白发的老者挤了进来:“本人是慈恩堂的老师,可以作证,裘朝思听觉良好。”
众人一阵喧哗。
惊堂木响了:“堂下证人报上姓氏,年龄,藉贯,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老者作了个揖,跪下道:“本人姓许名众,虚长61岁属猪,是周庄慈恩学堂老师,与裘朝思是师生关系。”
“好,许先生,你说裘朝思听觉良好,是听闻,还是亲眼目睹?”
“这位学生,虽然不是我正式的学生,上课时,他便在学堂窗下听课,老师我见他可怜,便免了他学费,在后排给了他个位子。”说完许众从兜里掏出一本簿子举着:“这是该同学写的作业。”
陈福贵把簿子递给了小舍。
作业本用小楷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而且笔划工整清爽,小舍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什么都有,最多的是恨,恨一个残害哑巴的恶人,他一拍惊堂木,怒斥着姚荣:“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大人,哑巴算是能听能写,但不能证明小人毒死他!”
“看来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我问你,这鸡是你亲自毒死,还是它误食而死?”
“当然是鸡吃了我家药老鼠的米死的。”姚荣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问你,鸡吃了多少米,是什么老鼠药?”
“一小把,是镇上小贩手上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传杵作到堂!”小舍使出了杀手锏。
一会儿衙门的老杵作上堂了,虽然以前合作过,但事过境迁,一个现在是朝廷三品大臣,一个依旧是个小吏官,忤作乖乖的,磕了个头道:“小人是本县的忤作,叫钱仁仁,裘朝思的尸体是小人检的。”
“好,本官问你,裘朝思是饮了什么毒而死?”
“七窍流血,小人用银针验尸,疑是砒霜中毒。”
小舍走向堂去,一把揪住姚荣的衣襟:“这砒霜是巨毒,鸡只要吃上几颗即死,但是几颗米的毒,取掉了内肠,再经过清洗,煮沸不至于人即死,你是懂得,等鸡死后,恐怕毒性不够,又灌满了毒。”
刑部侍郎的话像针一样戳在姚荣心上,他彻底崩溃了,拉住小舍的衣袍:“大人,神捕大人饶命,小人该死,小人认罪。”
小舍强忍着怒火,回到官阁坐定,平静的道:“姚荣,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好生坦白。”
“是是是。”姚荣翻着白眼,轻声的交代:“那日,小人骂他,他用手比划着脖子,小人害怕他告官,便起了歹意,药死了家里的鸡,正如大人所说的,怕毒性不够,把砒霜抺遍了鸡的身子,趁他娘去外乡,叫下人把毒死的鸡挂在他家二门上,看着哑巴把死鸡在门槛上拔了毛,清洗了去煮,县官来调查,就推说把毒鸡埋在他家地里的,是他自已掘了去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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