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秋日的风呼呼呼的吹,不禁让人从头到脚的一阵冰寒,也让身穿甲胄的七姓夷王朴胡打了个哆唆。
“阆中城外据点有十一个,避开这些据点,隐秘的到阆中东门!”
蛮军隐秘在山林中行军出来,犹如一条黑暗的巨龙,蜿蜒曲折,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密林深处。夜色深沉,星光稀疏,月色被厚厚的云层遮挡,这使得他们的行踪更加难以被察觉。
林中虫鸣声声,微风轻轻吹过,没有人的表情是轻松的。
都是眉头紧皱,他们都深知此行的凶险。
即便是最后能够成功,又有多少人,要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支蛮军身着深色的粗布衣裳,脚穿沉稳的牛皮靴,每一个士兵都背负着沉甸甸的装备。
他们在山林中行军,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松软的土壤。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行走,每一步都尽量避免发出声音。
一匹黑色的战马驮着身材魁梧的七姓夷王朴胡。他身穿青铜色的铠甲,头戴狮头盔,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朴胡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手中的马鞭时不时挥动,示意士兵们保持队形,继续前行。
不知道那度夷得手了没有?
战马之上的朴胡若有所思起来了。
若是其得手了,这到手的阆中,到底谁才是老大?
一山不容二虎,这山中的老大,自然得是他朴胡了。
在还没有拿下阆中的时候,朴胡便已经在想着巴地的归属了。
“到了~”
朴胡吹了一个口哨,身后的千人蛮族精锐也随之而停。
阆中犹如巨城,在一片波涛护卫之中,绕着阆中而过的阆水作为护城河宽又深,若无船只,根本过不去,而此刻护城河的桥梁,那可是没有被放下的。
援手呢?
那些汉人军卒收了我数百万钱的好处,说好的舟船接应呢?
朴胡心有不悦,而就此时,在树林掩映之处,驶来两艘大船。
原来这两艘船在树林之中,朴胡根本看不到。
“唐三,你果然是守信的汉人。”
在舟船之上,走下一个颇有些贼眉鼠眼的汉人,不是唐三又是何人?
此人本是巴郡蛮化汉人,在汉人收复巴郡之后,便一直为城中军卒,积年之下,坐到了城门将的位置上,这个位置说高不高,但说低,那也是绝对不低的。
一面城门守将,便关乎这一座城池的安危。
“钱财给够,莫说是给你舟船、开城门,便是带着我麾下弟兄,随你一道冲杀,那又如何?嘿嘿。”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配上他那贼眉鼠眼的模样,便有些面目可憎了。
“阆中城破了,这阆中城主的位置,大王可是要给我的。”
朴胡当即豪爽大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若破此城,阆中城中之位,便是你的了,我还会封你为賨人侯!”
“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见到朴胡并没有准备毁约,唐三脸上也是露出得逞的笑容出来。
“事不宜迟,速速渡河,闯入城中,先杀车骑将军张翼德,再擒那刘公嗣!”朴胡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如果顺利的话,那刘公嗣,现在就已经是尸体了,但若是不顺利。
呵呵。
你巴地,便只剩下我朴胡了,这偌大的地盘,也不必分给度夷了。
当然
兴许那度夷会打草惊蛇,但他现在只能进不能退了,便是打草惊蛇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蛮军一队队的登上舟船,被运送过护城河,不过半个时辰,基本上所有人都被运送过去了。
锵
朴胡将腰间的环首刀拔了出来,当即朝着城门而去。
阆中城门洞开,就像是不设防的美人一般,随时准备着他这个蛮汉的欺凌与揉捏。
既是如此,那还等什么?
上了就完事了!
朴胡领着一千多人,当即冲入阆中城之中,他对阆中城的格局还是了解得比较清楚的。
毕竟当日入城的时候,他可是没少走。
车骑将军府便就在城中,城中兵营在城东,那汉国太子刘公嗣的府邸,则也在内城之中
他当即发号施令。
“朴宰,你带着三百人,奔袭汉国太子刘公嗣的府邸,必要将其铲除!”
“朴范,你带着五百人,夜袭城东兵营,睡梦之中,杀死,俘虏那些汉人。”
“朴烈,带着三百人.”
一统吩咐下去,他带来了千余人蛮军,便带着各自的目的,散入城中。
而他自己,领着最精锐的三百人,朝着城中车骑将军府而去。
大汉太子刘公嗣,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是变成一具尸体了,现在还是先擒拿那车骑将军张翼德罢!
擒贼先擒王,这两人若是都死了的话,那么巴地便彻底是他賨人的了。
一路奔驰内城,城中安静得可怕。
车骑将军府。
便是其中了。
“去开府门!”
当即有两个精壮蛮军,将抓钩勾上墙垣,拉着绳索入内,然后很是自然的开了府门。
车骑将军府门即开,朴胡当即领着一众蛮军入内。
然而
才过到了校场,朴胡额头上便已经有冷汗在流了。
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见校场之中,站立着一排排披甲军士,在车骑将军府中,他们宛如雕塑一般,安静非常。
这数百人,硬生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可见其精锐。
在这些人前面,站着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
张飞身穿甲胄,背负强弓,手握丈八蛇矛,腰间挂着箭袋。他的脸庞虽然因岁月而布满皱纹,但那双虎目却依然炯炯有神,射出坚毅和果敢的光芒。胡须已经变得花白,但那粗犷的线条仍能让人想象出他年轻时的刚毅与勇猛。
“哼!果然如殿下所料一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居然真敢入城作乱。”
张飞松动了身上的甲胄,他的甲胄经过多年的战斗和岁月的洗礼,已经不再是那种亮丽的银色,而是显得有些暗淡,甚至有些斑驳。
或许也是太久没有穿的原因,已经是有些穿不上了,这是他身体变胖导致的。
但是,这甲胄上的每一个缺口、每一道痕迹都充满了故事,它们见证了他曾经的英勇和决绝。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强壮,但那种特有的霸气却依然未减。他走起路来,步伐虽然有些沉重,但却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威严和庄重。声音虽然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但那浑厚的声音中仍然充满了力量和威严。
张翼德?
有诈!
朴胡当即便要后撤,然而不知不觉之间,在他的后面,也站满了身披甲胄的汉军。
身上戴甲,披甲率如此之高,这是汉军中的精锐。
咕噜
朴胡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已经是后悔极了。
但到了现在,说什么求饶的话,都已经是迟了。
呼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浊气,对着张飞说道:“我素知你张飞的名声,听说你能在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便看看,这个传闻是真还是假,可敢与我一对一斗将?”
“区区小贼,我一矛刺死,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张飞丝毫没有将朴胡放在眼里。
“老将狂妄,速速死来!”
朴胡冷哼一声,手握弯刀,当即朝着张飞杀去。
“呀呀呀!”
张飞大喝一声,发白的须发之下,那双虎目圆瞪,充满杀气。
“区区蛮夷,还敢来找死?”
张飞年纪虽大,但身形依旧矫健,手法灵活,丈八蛇矛在他的手中如同活了一般,时而如灵蛇出洞,时而如猛虎下山,攻势如潮。
朴胡也非弱者,他的弯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弧光,一寸短,一寸险,刀刀都朝着张飞的要害而去。
所谓是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铛铛铛
两人的武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张飞的丈八蛇矛如同游龙一般,不断地刺向朴胡,而朴胡则凭借自己的敏捷,时刻在闪避着张飞的攻击。
两人刀矛交击,一时之间居然未分胜负。
若是换做从前,张飞一个回合,便可将此獠擒下,但现在,到底不是他年轻的时候了。
“纳命来!”
“老贼死来!”
二人在战场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朴胡突然发现张飞的矛势慢了下来,便对准这个机会使用了自己的剑法,然而只是让张飞惊险地闪过。
数个回合之后,张飞看准时机,一招“画龙点睛”,丈八蛇矛瞬间加速,犹如一条真正的蛇,迅猛地刺向朴胡。
“啊~”
朴胡虽然反应迅速,但已经无法躲避,只能挥舞弯刀尽力抵挡。
张飞的丈八蛇矛抵住了朴胡的弯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丈八蛇矛上传来,朴胡立即感觉到自己的刀被掰弯了,身躯被震得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张飞的丈八蛇矛如同穿越了时空,直接穿透了他身上的铁甲防御,将他一矛刺入胸膛。
鲜血飞溅,朴胡一脸的不可置信,却也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结局,口中的鲜血不断喷吐出来,身体抽搐几下之后,便失去了生命气息,只留下圆瞪的双眼,独自望着天穹。
怒气滔滔。
不甘。
他不甘心啊!
“朴胡已死,尔等莫非是要为他去陪葬?”
朴胡的斩首战术不成,反而是将自己搭上去了。
这些人都是朴胡的亲信,但现在这个情况下,便是反抗,也不过是将自己的小命丢在此处而已。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无有杀意,反倒多的是犹豫。
哐当
不知道谁先将手上的武器丢在地上,接着,这种哐当哐当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这三百人,基本上都将自己的武器丢下去了。
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投降是唯一的出路。
“还算你们识相。”
张飞嗤笑一声,当即命人将这些蛮军五花大绑起来了。
“将这些人卸甲,押入阆中狱,等待殿下处置。”
这些甲胄如今精良,显然是那朴胡花了大价钱置办的。
这置办的甲胄,岂能给蛮人穿戴?
合该与我汉人!
呼
张飞喘着粗气,右手捂住心口,胸膛的起伏十分剧烈。
老了。
老了。
便是张飞,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是老了的事实。
杀一个区区蛮族夷王,便是让他气喘吁吁,这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了。
现在,到底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就像是这巴地。
他到了阆中多少时日了?
只能维持住车骑城、阆中、宣汉等数城的统治。
再往里面,只要是离开了城池,远离了官道,便是鞭长莫及了。
便是对賨人与廪君蛮之间的争斗,也是完全插不了手。
然而
殿下入巴,不过半年的时间,基本上要将巴地平定了。
不管是收复賨人,还是设计等待廪君蛮,亦或者是商盟弱賨人,将賨人作为奴隶,运往成都、江陵。
这些,都是他张飞想不到,就算是想得到,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这天下,便交由年轻人罢。
似他这幅老骨头,或许,真是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了。
张飞摇了摇头,今日杀了朴胡,非但没燃起他心中的斗志,反而让他更加消沉起来了。
他独自走入内府,雄厚的后背,但却让人感觉到他的萧瑟。
车骑将军府邸,朴胡被张飞亲自斩杀,而在阆中城的其余地方,朴胡派出去数百人,更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个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撞入刘禅的陷阱之中,不是身死,就是被擒。
直到次日清晨,阆中城中骚乱,这才平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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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割线-——
清晨。
城中府邸。
大堂。
刘禅端坐在主位之上,而在他面前的,则是东宫的诸位属官。
一两个月没有在大堂办公,刘禅对这大堂也是有些陌生了。
莫名的,便有点想念大乔的白面包,小乔的细腰丰腴。
沉迷女色的生活,至今还是让人回味无穷。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
他刘公嗣是好美色,但可没有到好美色到耽误正事的地步。
“城中情况如何了?”
董允当即上前,说道:“朴胡窜入阆中的混乱已经镇压下去了,共杀蛮兵三百余人,俘虏八百多人,如今都关押在阆中狱中,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刘禅冷笑一声,说道:“修缮道路,疏通水渠,开垦田地,挖掘矿产太多需要用人的地方了,这些人既然跟着朴胡作乱,便罚他们三年劳作,三年之后,给他们自由之身。”
三年?
董允眉头一挑。
这三年后,这八百多人,还剩下几个,那就不好说了。
不管是修缮道路,还是疏通水渠,亦或者是挖掘矿产,都是伤亡率很高的事情。
莫说是三年了,能挺过三个月,那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既然是谋逆之罪,能多活几个月,便也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阆中城周遭,有不少賨人勋贵参与其中,那些人,要如何处置?”
“既然是参与谋逆,自然按照章程处理,将这些人全家充为奴仆,家中产业充公。”
朴胡与度夷引起的动乱,绝不止在阆中城中,阆水河畔被安置下来的賨人部落,有不少便响应朴胡与度夷的。
现在
便是处罚他们的时候了。
经过这一轮的筛选,剩下的賨人,便会顺服许多了。
在刘禅心中,已经是准备了好几个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政策了。
若是车骑城那边战事顺利,那么,巴地,便可以开始为益州源源不断输血了。
再修整一段时间,势必要北伐,拿下雍凉,夺得养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