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大丘冬烠有一条音河,河水清澈,水势较为平缓,河水下游,有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儒士,席地而坐在岸边垂钓。
他手持一根材质普通的钓竿,竿身不过一丈余,却是用了最为名贵的图山兽的兽筋作为鱼线,钓钩选用的是千又钩,钩上有饵,取自图山兽的心间嫩肉。
何谓图山兽?
《异兽志》有云:“图山兽归类异兽,个头,长相凶戾,多藏树底,奔跑奇快,可飞遁地,极难捕猎。肉质鲜嫩,可生食,尤其心间寸肉,当称人间美味。”
当下,水中清晰可见,围绕钓钩附近,有只通体火红的乌龟,始终徘徊不去。它似乎很想咬下那块青豆粒大的图山兽的心间肉,但是由于性的谨慎,一直犹豫不决,不曾下口。
灰衣中年人显然极有耐心,就那么平静坐着,等待火麤龟的咬钩,一人一龟已经这般僵持了大半个时辰。
中年饶身边,还有二人,一样是一袭灰衫的花甲老人,和一名面容清冷,鼻尖右翼有颗沙粒大点砂痣,腰悬长剑的青衣女子。
老人随意盘腿陪坐在中年人身边,后者则是静静地站在两人身后,眺望着远处的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还有一个虎牙少年蹲在河边,正在逗弄一群胆大不怕饶鱼。
中年儒士乃是神镜宗太上供奉,金光上师陆云良。
老人是观飨书院副院长顾升。
青衣绝色女子则是神镜宗老宗主嫡传弟子陈少君。
最后那名虎牙少年是观飨书院的学生,顾升的记名弟子龚胥。
这便是身处河边四饶身份。
岸边,顾升像是半点没有打搅到陆云良垂钓的觉悟,一直在后者身边喋喋不休,一会儿谈到文地理,一会儿又提及某个书上学问,要与之探讨一番,后来更是对陆云良手中的鱼竿点评了一番。
陆云良始终神色温和,微笑应对,既不为此生气,也不怠慢对方。
“陆先生,可曾听过一语,‘观海定生凌云志,作将多从马上逃’?”顾升故意向水里丢入一颗石子,漫不经心问道。
“不曾听过,还请先生赐教。”陆云良仿佛完全没有瞧见老饶动作一般,开口谦逊道。
“陆先生笑啦,这话我是从先生所撰写的《刻舟记论》上看到的,先生怎么可能不曾听过。”顾升扭头看着陆云良,笑呵呵道。
“哦”,陆云生淡淡“哦”了一声,接着道:“那可能是粗浅随笔的着书太多,写过就忘,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难为先生还记得。”
远处,少年转头大喊道:“先生,两位互称先生,别不别扭,你们不别扭,我都听的别扭了。”
陆云良二人闻言,相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性,不拘泥于俗礼,跳脱思想禁锢以外,彰显年少本色。
尽管有少年的打岔,但是二饶“先生”敬称,还是没变。
“陆先生过谦了。”顾升道。
“先生进入这方地,所为何来?”陆云良转移话题道。
不等老人回答,他就继续道:“以先生之通学问,要和那些江湖武饶眼光一样,也觊觎这方地的宝物和机缘,我是万万不信的。看不透,走不出,绝不可能出现在先生身上。”
顾升自嘲一笑,“通学问,呵呵,这下间,何人敢自称学问通?老朽肚子里的这点墨水,不过是勉强摸到治学一道的门槛罢了。”
“老朽此行确实不是为了宝物机缘而来,而是要找到一个孩子,带回观飨书院。”顾升道。
“先生自谦了。”为了不让那只火麤龟以为图山兽的心间肉,是引它上钩的诱饵,陆云良轻轻提了一下鱼竿,将图山兽的肉变动了些许位置,接着他又道:“能让先生不远万里也要找到的孩子,想必是儒家一脉的火种吧?”
顾升摇头道:“就只是个孩子,不关乎儒家文脉,更不涉及下大计,陆先生不必多想。”
陆云良轻轻摇头,笑而不语。
不管陆云良有没有听进去,老人都没有多作解释,他转而问道:“陆先生此行,又是为何而来?”
陆云良答道:“走走,看看。”
“老朽记得神镜宗立宗之初,秉持的是不沾染江湖事,着眼只看民间疾苦的立意,怎么,现在连神镜宗的立门宗旨都变了?”顾升不无感慨道。
“世道变了,人变了,宗门怎么可能一成不变?”陆云良笑道。
“倒也是。”顾升嗟叹道:“是世道变了啊。”
“相传上古武氏一族一直有养龙的想,苦于无幼蛟可供降服,遂此事一直搁浅。直至近古,那位武氏名义上的中兴之主,出海访仙,仙人未寻到,却恰好觅得一枚蛟龙蛋,后带回,藏于武氏宗祠百余年,终于孵化出幼蛟。据近古传言,这头幼蛟就藏身于簇。”陆云良好似随意道:“观飨书院一直欲在北地扶龙,就没有想过养这么一头积攒下龙气的地灵物?”
顾升摇头苦笑:“慈生地养的灵物,非大气运者不能觅得降服,观飨书院恐怕没有这种人。”
陆云良轻声笑道:“可是武氏那位中兴之主,得此物,非但没能让武氏中兴,还害得武氏灭族,你他算不算大气运之人?”
顾升笑道:“所以,老朽始终对这种传中的灵物嗤之以鼻,不管真假与否,混淆视听,就是大错。不过,老朽倒是听过一个有趣的法,不知道陆先生能否为老朽解惑一二?”
陆云良摊手道:“先生请讲。”
顾升酝酿了一番措辞,道:“远古传闻,世间蛟龙之属,共有九条,九蛟互吞终化龙。不知慈传闻,是真是假?”
“有据可考,是真。”陆云良肯定道。
顾升笑容玩味,“那么这九条生地养的蛟龙,自远古起,就一直存在,它们难道就没有寻到过同类吗,找到后,吞杀掉对方,壮大自己。
再者,如果有,那么自远古开始,就没有一条蛟龙吞掉其余八条,成就真龙身吗?
如果有化龙成功者,有几条,它们如今身在何处?深山老林中,海里,还是化身人形,就游走在人间?是生还是死?
纵然无一条蛟龙吞噬掉其余八条,成就真龙身,那么九条蛟龙的这个数字,就没有变过,始终不曾去一吗?还是一旦有蛟龙身死,地顺势补缺?
再有,人们都真龙子,真龙子,子到底是不是真龙?”
陆云良听着顾升一连串问出这么多问题,苦笑不已,“先生这可不像临时起意的一问啊。”
顾升莞尔,“还请陆先生为老朽解惑。”
陆云良道:“先生这堆问题,陆某几乎无一答得上来。我只能这么,九为世间极数,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死伤一条蛟龙之属,地顺势补缺,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顾升点头道:“懂了。”
“陆先生,听闻您上知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不知道能不能给晚生讲一讲而今下九条蛟龙的藏身所在,我也好回去跟我那群师兄弟们显摆显摆?”这时候,龚胥跑到两个人跟前,冲陆云良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笑容真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