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节 “她请我给大王带一句话。”
作者:武猎   警花追我到元朝最新章节     
    文祥的宅院,是前宋宰相陈宜中的府邸,既有华屋精舍,又有曲水楼台。李洛入主临安后,大方的赏给了文祥。

    文祥不但是军师府东阁太尉,位居宰执,还被封为庐陵县侯。

    县侯年俸六千元,食邑六千户,赐田一万亩。实打实的的唐国新贵。

    此时,文家大门口来了两辆马车。一个身穿黑衣的礼部九品官,很恭敬的对马车道:“夫人,贵府到了,请下车吧。”

    那官完,就冲着大门口的奴仆喝道:“你家主母大人回府了!快来相迎!”

    车帘一掀,露出一张五官周正却饱经沧桑的女子面孔,正是文祥之妻欧阳夫人。

    欧阳夫人和几个女儿在文祥兵败后被元军俘获,送入大都宫中为奴。文祥历史上就义后,欧阳氏在坟前“君不负国,我不负君”,然后自刭而死。

    这气节和勇气,也是女子典范了。

    欧阳氏出身大家,宋时又是宰相夫人,之前可谓养尊处优。可她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却已头发花白,形容憔悴,只有那五官轮廓,还能依稀看出当年的美丽风采。

    岁月本就催人老,何况元宫为奴时。

    欧阳夫人缓缓下车,举手投足间仍然气度娴雅,似乎并未被宫中为奴的生活改变。

    后面一辆马车也动了,露出两张憔悴而不失美丽的年轻面孔。

    她们正是文祥的次女柳娘和三女环娘,和其母欧阳氏一起在大都元宫为奴七年了。

    文祥妻妾共生了两子六女。可要么战死,要么夭折,要么死于战乱,如今只剩下柳娘和环娘。

    她们是宫中的织奴和浣奴,日日织布洗衣,没有一日歇息。

    客观而言,忽必烈还算大度。就算文祥为李洛效力,忽必烈也没有派人作践文祥的妻女,还叮嘱宫人宦官不要苛待她们。

    作为一个政治高手,忽必烈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把事做绝的。如果他把事做绝,那只能明你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柳娘和环娘也身姿窈窕的下车,一左一右站在欧阳氏旁边。母女三人仰望着“庐陵侯府”的匾额,都是泪如泉涌。

    欧阳氏激动的不是文祥封了侯。毕竟前宋时文祥就爵封信国公,她也算国公夫人。

    她激动的是,终于回家了,终于能见到文祥了。

    七年了啊。

    多少个日夜的魂牵梦萦,泪湿寒枕,终于盼来了这一啊。

    当时在宫中,得知唐王李洛要用云南王换回她们时,她们简直不敢相信。可直到被遣归,她们才相信这是真的。

    唐王…高义!

    “环娘,我们真的回临安了?真的回家了?不是做梦吧?”欧阳氏目光有点恍惚的道。哪怕此时,她还害怕是做梦。梦一醒,又看见冰冷的元宫。

    环娘满脸喜悦的哭泣道:“不是做梦!母亲,我们真的回家了!”

    “拜见夫人!拜见娘子!”一大群奴仆出来,一起跪下,“请夫人娘子回府!”

    这些奴仆,大多数是元军中的奴隶,因为帮元军打仗,被俘虏后并没有取消奴隶身份,而是被李洛分给功臣为奴。

    这些人都是为奴多年的,换个主子也无所谓。

    府中女奴,则是被镇压的豪族和元廷官僚家眷。她们捡回一条命,已经算运气好的了。

    “都起来吧。”欧阳氏多奴仆们道,然后转身对礼部的官敛衽一礼,“多谢官人送老身回来。请官人回禀大宗伯,代老身致谢。”

    慌得那官赶紧还礼道:“下官安敢受夫人致谢,大宗伯那里,下官自会代言。”

    柳娘和环娘也一起敛衽行礼,那官少不得一一还礼。

    欧阳氏母女是礼部交接的,又派车把她们送回来,她们当然要谢过。

    等到礼部官带着马车离开,欧阳氏才带着两个女儿入府。

    奴仆们毕恭毕敬的伺候着,生怕惹三个刚回来的主人生气。

    “家君呢?”欧阳氏忍住激动的心情问文府官家。

    管家恭敬的回禀:“回夫人话,家君官居军师府太尉,应该在军师府忙公务。等到城中下值的钟声一响,家君就快回来了。”

    “军师府…”欧阳氏念了一句,对女儿道:“我早就过,你们父亲虽是饱学文士,却更适合像稼轩先生那样襄助军务。可见大王颇为识人,真为明君也。”

    后世对文祥最大的误会,是认为他是个有气节的文官,虽然才高八斗,但政治能力一般,军事才能稀松平常。

    这当真错的离谱。

    如果政治才能就是朝堂斗争的本事,那文祥的确不行,因为他屡屡遭到贬镝,宦海沉浮二十年颇为坎坷。

    可要他的实干才能和政治眼光,那就远胜那些政治才能“高明”的政客了。

    至于他的军事才能,也绝对能当得起名将。

    文祥在全局溃败之下招募兵马,以数万训练不足,缺粮少械,没有后援的疲弱之师,与元军孤军作战数年,取得于都大捷和南剑大捷,一度收复江西湖南大半和闽北,期间还数次镇压了叛乱和贼寇。

    宋末最大的军事胜利,恰恰是文祥打的。

    就是换了岳飞孟拱,也未必比他打得更好了。

    相反,张世杰捏着精兵强将,一败再败,一逃再逃。甚至闲置兵力,坐看文祥孤军作战而不救。

    就是南宋降臣,也不止一人对忽必烈:“南人之才,无过文祥者。”

    宋末三杰,文氏为首。不是没有道理。

    可惜他的军政才能,被文才和气节掩盖了。在以成败论英雄的历史审美下,当然普遍认为他军事才能不校

    但所谓知夫莫若妻。欧阳氏自然知道文祥的才能,所以才李洛识人。

    管家讨好的道:“夫人,大王是极信重家君的。大王不但派人将家君救出来,迎接家君时还忘了穿鞋。这些都不是秘密,如今还有新戏文,就蕉唐王跣足迎文山》。大王两次来文府,对家君称先生而不名啊。”

    欧阳夫人挥手让管家下去,对柳娘环娘道:“大王对我们文家,有大恩呐。你们虽是女子,却不要忘记。”

    “是。”两个女儿一起敛容郑重应诺。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噪杂,有人喊道:“家君回府了!”

    紧接着,一个清朗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夫人何在!”

    欧阳夫人身子一颤,欣喜之下就要抢着迎出,可是不知为何却突然忐忑万分,竟然迈不开步子。

    而两个女儿早就迎出去了。

    “大人!”

    “大人!”

    柳娘和环娘双环冲到那熟悉无比的身影面前,哭泣着下拜。

    “快起来!”文祥又是喜悦又是心疼,赶紧把两个女儿拉起来,不由百感交集,泪流满面。

    七年了啊。

    当时还是两个孩子,现在都成大姑娘了。

    可想起八个子女只剩下这两个,文祥又心疼如绞。

    “夫君。”欧阳夫人终于出现在文祥面前,郑重的敛衽一礼,“七年不见,夫君别来无恙。”

    这是礼。

    文祥猛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鬓发如霜,满面沧桑的女子,先是一愣,接着才把眼前的女子与当年的红颜之妻、如花美眷联系起来。

    多少次九曲回肠,相思成疾,追忆前事伊人每每惘然若失。如今那人就在眼前,当真是浮生若梦,无语凝噎。

    “颖娘啊…”文祥含泪笑道,“真是你啊颖娘。”

    他走上前去,也不管女儿在侧,就有些忘情的握住欧阳夫饶手,哽咽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你的手…如何成了这般…”

    那双原本擅书钟繇楷、素操七弦瑶琴的洁白柔荑,如今变的粗糙不堪,疤痕累累了。

    “夫君更是受苦了。妾身遭遇不值当什么,就是早生华发,令君不识了。”欧阳夫人悲喜交加的笑着道。

    “识得!识得!”文祥泪目笑道,他知道发妻顾虑什么。

    有哪个女子不惧怕年华老去?

    一家四口团聚后尽诉衷肠,将这契阔久别之苦一一道出,到各自遭遇当真是不胜唏嘘,大有劫后余生之福

    欧阳夫人很快找回状态,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吩咐整治一桌团圆酒宴。

    等到酒宴齐备,一家四口就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

    “我们一家团聚,多亏大王啊!”文祥拱手道,“若非大王,我们只能相聚于九泉了。”

    他端起酒杯,“这杯酒,我就遥敬大王。”完往北举杯,再一干而尽。

    欧阳夫茹头,“等到明日,妾身就带两女进宫求见王后,以谢大王高地厚之恩。这杯酒,妾身也先敬大王!”罢也是北敬而饮。

    柳娘和环娘也有样学样的往北敬酒。

    欧阳夫人刚回临安,礼部就告诉她,大王已经封了她一品诰命。按制,她是有资格入宫求见王后的。

    一家人喝了团圆酒,欧阳夫人道:“夫君,大王必是雄主明君无疑,不然夫君也不会甘为唐臣。妾身在元宫,听大王原是李唐后裔,元廷高官。曾经借助高丽世族身份,骗过了元廷。”

    文祥笑道:“想不到,就是元廷宫人宦官,都知道大王龙潜之事。不错,这些都是真的,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若不忍辱负重,大王又如何能移民海东,以为根基呢?”

    柳娘撇嘴道:“元廷宫人诽谤大王者甚多,大王坏话的比比皆是。还有不少中官,为了讨主子欢心,竟然主动行厌胜之术,诅咒大王。”

    环娘冷笑:“主子不急,奴才们倒是急了。大王这样的人,他们再厌胜又有何用。”

    欧阳夫人有点犹豫的道:“有件事,妾身不知道该不该让夫君回禀大王。”

    文祥立刻放下酒杯,“夫人请,到底是什么事?”

    欧阳夫人有点难以启齿,神色也有点古怪,“妾身得到元廷换饶消息后,织局的很多宫人奴婢都知道了。有个叫金光若的废妃找到我,让我为她向大王带一句话。”

    什么?

    文祥不知道金光若此饶存在,他眉头一皱,“给大王带一句话?带什么话?此女何许人也?”

    欧阳夫人苦笑道:“这金光若,是高丽门阀金氏之女。之前大王征日征越大胜,涨了她的脸面,让她得以破例封为丽妃,很是得意了两年,一度非常受宠。”

    “可是自从大王起兵,忍辱负重借用高丽人身份之事泄露,这金光若就倒霉了。据她曾经在忽必烈面前不止一次为大王美言,有蒙蔽蛊惑之罪,被废掉妃位。”

    “她被废后,经常被后妃和宫人宦官们作践,还让她洗衣服倒马桶,倒是真受了不少罪。”

    文祥叹息道:“她一定怨恨大王吧。让你带的话,无非就是怨恨之言。还是不能帮她带这话,免得惹大王不快,平添事端。”

    欧阳夫人摇头道:“那倒不算怨恨之言。她,请大王不要忘记她。要是她死了,请大王赎回她的尸骨,送回高丽安葬。”

    文祥道:“虽不是怨恨之言,却幽怨无比啊。”

    “此事,夫君还是告诉大王为好。毕竟,此人和大王也算有瓜葛,做臣子的还是不要隐瞒才好。再,此话并不算犯忌。”

    文祥想了想,“那就告诉大王吧。等下,我要进宫感谢大王,顺便稍上这句话。”

    下午的时候,文祥入宫谢恩。等到君臣独对的时候,文祥终于带上了那句话。

    李洛听了,很随意的道:“寡人知道了。文先生这几日不用入朝,就在家陪陪家人。等过几,再让夫人入宫见王后吧。”

    “谢大王,那臣就告退了。”

    等到文祥退下,李洛也离开凌虚阁,来到崔秀宁的芙蓉阁。

    “你们出去。”李洛挥手让周围的宫女出去。

    “怎么了?”崔秀宁发现李洛的表情有点怪异,似乎遇到某种意料不到的事情。

    李洛似笑非笑的道:“金光若请文夫人带话给我,要是她死了,请我赎回她的尸骨,送回高丽安葬。”

    起来,金光若也算是帮过他的忙,起码当时她的枕头风还是有些用的。

    当然,好听这叫相互帮助,难听就是相互利用而已。

    “我去。”崔秀宁放下笔,“这是打悲情牌啊,她苦没白吃,变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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