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有点儿着急了,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万历皇帝口口声声答应李太后驱逐张鲸,可到头来啥动静都没有。
头两天冯保可开心了,感觉天赐良机,终于要将张鲸扳倒。
然而等到第三天,他忽然感觉好像哪儿是不是不对劲?
李太后都已经下了懿旨,万历皇帝也点头答应了,可为何迟迟不行动?
到底在等什么呢?
张鲸依然在司礼监当值,除了比平时低调一点,也没什么两样。
而且冯保还听打听到,张鲸暗中疏通关系正在救高二麻子。
在冯保眼里,张鲸都自身难保,居然还有心思管别人!
是不是哪儿不对劲?
……
这天,冯保又一如既往地去李太后那里“汇报工作”了。
其实也没啥事儿,只是习惯已经养成。当然,最主要的是想找机会问问万历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还不下旨驱逐张鲸?
怕李太后又去启祥宫看望孙子,所以冯保有心在散衙后,恰好赶在饭点儿的时间过去了。
李太后刚刚用完晚膳,正准备去启祥宫,反正离得近。
见冯保来,她只好作罢。
平常素日冯保一般都早上来,掐在李太后诵读完佛经那会儿。
招呼冯保坐下后,李太后直截了当地问:“冯公公是否有事要商议?”
冯保回道:“启禀娘娘,要事倒也谈不上,只是奴婢不知该怎么处理。”
“什么事?”
“就是那个高二麻子,不是张鲸托付他从海外购买缅铃的吗?被东厂的番役逮捕关了起来,可依《大明律》,并没有相关明确的惩罚方案,加上张鲸又在暗中活动,想救高二麻子出去,所以奴婢不知怎样处理才合适。”
冯保也没有转弯抹角,一上来就把高二麻子摆出来,由此直接引出张鲸。
本来这种事儿完全没有必要问李太后,若这种事儿都要讨她的主意,那她一天到晚不用吃饭睡觉也忙不完。
李太后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当然知道冯保的心思,抓捕高二麻子的本意不就是要对付张鲸吗?
若非为了张鲸,李太后相信,以冯保的手段,直接将高二麻子秘密处决了都正常。冯保绝对敢做。
想当初,隆庆皇帝在世时,因为沉迷于酒色,身子被掏空了,整天感觉下身没劲儿,所以想寻找药方,最后还真请来了一位号称能炼制果脯的道士。
果脯其实就是一种壮阳药。
后来此事被揭穿了,冯保就将那位道士抓捕,最后道士死于东厂监狱。
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清楚怎么回事。
那时冯保还不是大内一把手,只是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都敢这么做,如今是大内一把手,捏死高二麻子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还用问李太后吗?
对此,李太后心知肚明,冯保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当即配合地问道:“怎么?张鲸还没有被钧儿驱逐出大内吗?”
“娘娘,还没。”一下子就说到正题上去了,冯保暗自高兴。
要说这对儿主仆一二十年来的交往还真没有白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钧儿他什么意思?”李太后问。
“奴婢也不晓得。”冯保答道,“好像万岁爷那边没什么动静,张鲸每天依然来司礼监当值。”
“钧儿在等什么呢?”李太后也没有生气,毕竟那是自己亲生儿子,而且冯保的来意很明显,所以她平静地问道,“还是说钧儿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奴婢不清楚。”
“那,要不明天我去与钧儿说说,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嗯,好的,娘娘有心了!”
“至于冯公公说的那个高二麻子,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李太后知道冯保来肯定也不是为了问高二麻子的事,只是想间接催促她赶紧处理张鲸。
冯保请示完,达到目的就离开了。
李太后也没有去启祥宫看孙子,而是想着张鲸的事该怎么办?
很明显,当时大儿子没办法,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将张鲸驱逐出大内,可事后肯定后悔舍不得,磨磨唧唧拖延几天也算正常,常规走程序也要时间。
可冯保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他巴不得立即将张鲸赶出紫禁城才好。
而站在李太后的角度,当然不希望张鲸继续留在万历皇帝身边诲淫诲盗引诱万历皇帝;但另一方面,她也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不想过分逼迫大儿子。
可以说,这十年来,准确地说是大儿子被立为皇太子之后,每天都在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中度过的,别的孩子都有所谓的“童年”,但大儿子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大儿子看起来比同龄段的人要成熟得多。
可这并不意味着大儿子可以毫无障碍地跳过这个阶段。
人生有些经历是必须有的,想直接跳过去就要付出代价。
两年前大儿子酒后戏辱宫女不就是不成熟的标志吗?
看起来成熟只是因为大儿子端着,将情绪压抑着,一旦没人约束,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知子莫若母,对这一点,李太后看得很清楚,不然也不会说出“不到三十岁休想亲政”那样的话。
实事求是地讲,她想放手还政给大儿子,哪怕大儿子要走一些弯路。
若不如此,大儿子什么时候能够成熟起来当好皇帝呢?
小儿子曾经也是这么建议的。
所以,李太后本心不愿意逼迫万历皇帝,道理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建议也已经给了,剩下的就看大儿子万历皇帝怎么选择吧!
尽管如此,可既然已经答应了冯保,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太后便吩咐付大海,让万历皇帝来慈宁宫这边用早膳,顺便问问张鲸的事什么时候落实,也好给冯保一个交代。
李太后邀请,万历皇帝当然得来。
当问到张鲸的事时,万历皇帝如实回道:“张公公当面认了错,说不该怂恿孩儿做那些不体面的事,他一直伤心流泪,说想再好好服侍孩儿几天,孩儿不忍心,便答应他了,所以孩儿才没有下旨急着驱逐张公公。”
“哦!”李太后点了点头,这理由也算有点人情味,无可厚非。
李太后也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了。
娘儿俩一道用完早膳,万历皇帝正准备回乾清宫那边,忽然见到周佐色急匆匆地跑过来,禀道:
“万岁爷原来在这边呢,原兵部尚书新任吏部尚书梁梦龙,携新任兵部尚书吴兑有要事求见万岁爷。”
“吴兑已经抵京了?”万历皇帝问。
“听说昨晚上到的。”周佐回道。
“好,朕即刻回去。”万历皇帝起身。
听说“有要事”,李太后有心,跟着也站起身来:“钧儿,如果他俩是为辽东事而来,就让他们马上来我这里。”
万历皇帝刚迈出一步,又停下来,感觉十分诧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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