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大明不负卿
申时行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人总算找到了。不管母女俩经历过什么,还活着就好。
生命这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申时行也确实不知道母女俩经历过什么,王象乾给他的信上只说母女得救,已经脱离了危险。
在他看来,生命当然是最重要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些天经历过什么,只知道最坏的结果总算没有发生,比起其他被挟持死去的人,她们母女俩终归还是幸运的。
无论如何,儿子第一时间赶去,自始至终都一直跟随船队海上寻找,不管儿子出于什么心态,至少证明儿子儿媳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嘛。
他夫人就更不再说了,完全不管儿子出于什么心态,反正就是儿子为了儿媳奋不顾身奔赴大海。
如今儿子儿媳在一起,一道去了辽东,这也正合她的心意。
郑妙谨也总算安心了。
虽然她表面并未每天关注问候,但她清楚这件事将影响申时行与王象乾以及申王两家的关系。
而这两个人当前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个是首辅,一个是辽东巡抚
首辅的作用自不必多说了,尤其是皇上不在京这个节骨眼儿上。
皇上的心病在辽东,可以说处心积虑将王象乾顶上去,就是一直为辽东做准备,辽东巡抚的作用可想而知。
眼下辽东正深入各项改革,加上又明确放出统一收服蒙古、女真各部的信号,虽然尚未开火交锋,但暗流汹涌的紧张局势用脚都能想明白。
可以说首辅申时行安京,巡抚王象乾安辽,郑妙谨当然关心了。
……
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
当一个人经历过一些事情后,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申用嘉感觉自己心境平和了许多。
回辽阳的路上,他只想默默陪在王姽婳身边,与之前的心态截然不同。
从前他脑子里全部装着画,感觉没有位置放下其它东西,也没有心情,哪怕是摆在面前的一段真挚感情。
所以每天除了作画,他不愿意与人沟通交流,也很少主动关心别人。当然他也觉得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以致与他父亲关系没搞好,与王姽婳成亲后与妻子的关系也没搞好。
现在想来,王安说得对,主要原因在他而不在别人,因为他不上心嘛。
无论父子关系,还是夫妻关系,他都没有想过要认真相处,只站在自己角度出发,那关系能相处好吗?
经历过这件事后,申用嘉感觉作画的同时,也需要多关心身边的人,不然哪一天真的说走就走永远离开了。
像这次,回想起来是多么惊险,任何一个环节,只要耽误一两天时间,结果就只能去给王姽婳收尸了。
生命真的很脆弱,有时候人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通过这件事,他也能感觉到老丈人对他态度的改变。
回辽阳的路上,丈母娘与王姽婳对他很冷淡,只有老丈人处处维护他,总想着为他说几句好话。
或许老丈人看到他这次的付出,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毕竟老丈人也是从备受煎熬中过来的。
但不管王姽婳对他有多冷淡,他都无怨无悔地想留在王姽婳身边。
心态的确变得不一样了。
……
王象乾当然感觉到女婿的不一样。
其实,从申用嘉跪在大钦岛、砣矶岛居民面前恳求时,他这个老丈人就已经感觉到女婿的大变样了。
从前女婿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这天,趁申用嘉不在,王象乾忍不住对夫人与女儿小声说道:
“你们对嘉儿态度放好一点。”
女儿不作声。
夫人感慨地道:“我从前一直对他很好,可经历这次事件后,我觉得要处处站在婳儿的立场上。是他先对婳儿不好的,倘若对婳儿好一点,他们就不会闹和离,我与婳儿也不会想着来辽东,就没有这次事故了。我与婳儿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啊!”
王象乾道:“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对,看这一路上对婳儿多好,为了救婳儿,这阵子他可吃了不少苦头。”
“到底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爱驱使着他呢?”夫人轻轻地问道。
“无论基于什么,我认为不重要。以前经历什么,我认为也不重要,关键看他以后的表现。”王象乾又道。
“可有些伤害,终究无法弥补。”说到这儿,夫人忽然眼泪直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象乾道,“他曾经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可为了婳儿,跪在一千多人面前,若非嘉儿,我们这时候或许还不知道你们被扔至死亡之岛。”
“我宁可爹没找到我们。”忽然,王姽婳插了一句。
“婳儿,你这叫什么话?”王象乾忙轻斥道,“你忍心爹为你伤心吗?为了救你们,令多少人操心?想想岛上那些死去的人,你们是多么幸运!”
王姽婳不言声,眼泪扑簌簌直流。
夫人鉴貌辨色地道:“好了,婳儿心理压力也大,没责备她了。”
“我没有责备,只是想告诉女儿,蝼蚁尚且贪生,生命诚可贵。”王象乾将音量刻意压低,百般怜爱地道,“虽说一个人的生命只是属于自己的,但我们人类终究不是孤立的存在,所以生命并不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而是关系着许多爱你的人与你爱的人,婳儿你明白吗?”
“爹,女儿明白。”王姽婳点头。
“婳儿不要哭,什么都过去了,什么也都将过去,未来的路还很长,着眼于未来,好好生活哈。”
“爹,可有些过不去的。”王姽婳拼命地摇头,泪流不止。
王象乾着急地道:“婳儿莫激动,你身子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爹,女儿的身子已被海盗糟践,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怎么过去?”王姽婳涕泪纵横地道,“在岛上,若不是为了不让娘伤心,我早就一死了之。”
夫人不停地抹着眼泪。
王象乾怔愣,但随即平静地道:“其实我与嘉儿已经知道了。不管怎样,女儿还是要好好地活着。”
“这个仇,爹一定会为女儿报的。”王象乾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道。
而门外的申用嘉泪水直淌,一手颤抖地紧抓自己胸口,一手颤抖地捂住自己嘴巴,生怕哭出声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