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兄弟两人就钻出了舱篷,命渔家把船朝岸上拢去。
可这时候渔家在一旁,早已把他二人的言语从头到尾听了个明白,知道他们二人非是传说中的神仙,不过是仗义行走江湖的义士,尤其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还是在海外开疆拓土的一国之主,急需笼络汉人助他一同前往海外开基立业,于是便急忙开口将他们两人唤住道:
“二位英雄,二位英雄慢走,小佬儿有话要说!”
李俊回头望着他道:“老哥不必多言,这块银子权当是我施舍于你的,也算是我这趟中原之行的一件善事。”
那渔家隔着舱篷不停地打恭说道:“不不不,小佬儿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这中原如今兵荒马乱的,小佬儿在此打渔也经常被官逼贼抢,一家老小跟着我也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如果二位要召人手到海外屯垦的话,能否把小佬儿一家也都带了去?”
李俊听他原来是这个意思,于是便哈哈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到了那边,我立马就可以拨给你几百亩上好的肥田,赐你几十个番族男女使唤,教给他们劳作稼穑之道,督导他们养蚕耕耘。他们不服从你的使令,自有官府替你做主惩治他们。”
渔家听了这话,一时间大喜过望,跑过去趴到李俊的跟前磕头如捣蒜,为了在李俊跟前显些功劳,还主动要回去劝说全村人都跟随一同前往,为主上多得丁口尽力云云。
李俊甚是高兴,答云多多益善,若能说服几个村子的人都来归附,不但会厚赏于他,到了那边还会赏他一个官做。
那渔家得了如此允诺,更是欣喜不已,拍着胸脯保证回去后一定鼓动唇舌,尽可能多地拉人前来效力。
李俊告诉他召集够了人手之后,前往南边的渡口处找费保费督师报道即可,并拿出了一块腰牌递了给他,告诉他把这块腰牌拿给费督师等人,自会受到他们的善待。
渔家接过了腰牌,千恩万谢,把船迅速地拢到了岸上。
上岸之后,兄弟两人闲庭信步,谈谈说说地望朝城的方向走着。李俊认识前往朝城的路,知道朝城距离他们所在之处并不太远,再者此时已无危险,因此也就用不着逃命般地急急赶路了。
正往前走着,突然迎面撞见了一对巡逻而来的金兵。李俊看到金兵过来,神情不由地紧张,“唰”地一声拽出了兵刃来。
张梦阳轻轻地拍了拍他握着兵刃的手,低声说道:“哥哥用不着担心,区区几个逻卒,交由小弟来打发了便是。”
张梦阳立在路当中,待那十几个金兵骑着马匹走得近了,便即扬声说道:“来者听了,回去上复拔离速将军,就说东路军副帅纥石烈杯鲁在此,要他立刻备下好酒好菜,准备迎接贵客李俊将军。”
那一队金兵闻听是副元帅杯鲁殿下,匆匆赶上前来与张梦阳朝相,瞪着眼睛把他看了半天,也不知眼前这位究竟是不是杯鲁。他们都是金兵底层里的士卒小校,平时很少有能见着杯鲁的机会,虽然认他不出,但既然眼前这人自承是杯鲁殿下,便也不敢怠慢,随即由两个士卒打马往回跑着报信去了,剩下的则紧紧地跟定在张梦阳和李俊的身后,还给他们腾出了两匹马来骑乘,分前后左右四角将他二人护定,仿佛生怕被他们跑了似的。
张梦阳知道金人士卒见到自己平安归来,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因此紧紧地跟定自己,是想要尽到保护之责,因此也没有多想。
李俊则是暗暗地吃惊,实没想到跟自己结拜的这个年轻人,原来是个金人中的大官,而且还是什么东路军副元帅。
但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如今在海外开基立业,做了番人部族的国王,相对于中原人来说,也已是个番邦异域的人士,和金人辽人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所以也就坦然下来,平心静气地随着张梦阳,在十几个金兵的拱卫之下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
就这么又走上了约摸二三里地,只听前面传来了一通马蹄声张。紧接着便看到前方尘头大起,一支百人队规模的金兵风风火火地迎面赶来。
张梦阳摇头笑了笑,暗忖:“拔离速这厮听说我无恙归来,应该是大感吃惊和意外吧。这肯定是他亲自带人迎接我来着。只不知在这小小的朝城之内,他能安排下什么像样的酒食款待于我。”
待到那群金兵跑得近了,张梦阳才知并无拔离速其人在内,领头的乃是曾在燕京道玉田县见过一面的偏将托鲁泰。
托鲁泰跑至张梦阳的跟前,跃下马来朝张梦阳行了个半跪之礼,口称:“末将托鲁泰,见过杯鲁元帅。”
张梦阳忙弓身把他扶起,说道:“将军用不着客气,我这些时日不在军中,一应大小事务,可让你们辛苦得狠了。”
托鲁泰立起身来,一脸霜雪,不苟言笑地应道:“只要元帅平安归来就好,元帅不在的这些日子,军中与国中皆发生了些重大的变故,急需元帅前往处理。”
张梦阳见他如此说,心里头当即咯噔一下。若说军中有大事发生,那是毫不稀奇的,此刻正当金兵进攻中原,与宋人金戈铁马,往还交锋的时候,有大事发生那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若损失了元帅、将官是大事,士卒伤亡得惨重了那也是大事。如果真的与宋廷议和成功,统领大军北撤,更是一件于宋于金都属意义非凡的大事。qqxδnew
可托鲁泰说国中也有大事发生,而且说得郑重其事,可让张梦阳不由地有些担忧起来,猜不透他口中所说的大事,究竟是指得什么。
张梦阳心中纳闷,于是便开口相询:“你所说之大事,此间可方便对我说知一二么?国中这些时日来,出了些什么变故?”
托鲁泰沉着脸,冷声冷气地应道:“此间并非说话之所,还请元帅进了城之后,亲口询问于拔离速将军的好。”
张梦阳见他话说得郑重,料想到事情可能关系到国家重大机密,或许真的不宜于外宣,因此也就不再多想,只心情略觉沉重地跟着他们继续赶路。
跟随托鲁泰前来的百余名金兵士卒,一半把张梦阳和李俊团团围在中间,将他们簇拥在队伍的中央。另有一半在四下的稍远之处,隐隐地呈四角之状守备着。
张梦阳只以为自己上次在清河被哈巴温掳了去,定是害得斡离不等人为自己担心得怕了,是以这次见了自己回来,才会如此隆重地把自己保护起来。
待望见了朝城的城池之时,就见从城门那边又跑过来一队金兵,约摸有四五百人的样子,跑近了之后,一员偏将的打扮、满脸络腮胡的将官对张梦阳行礼之后道:“传拔离速将军令,城中狭小不宜驻扎,相请杯鲁元帅前往城西北处的吕祖庙暂做等候。”
张梦阳闻听此言不由地疑惑起来,心想:“我和李俊大哥只不过两个人而已,吃饭歇息均用不着多大的地方,狭小一些又怎么了?再说朝城虽小,但到底也是个县城,难道还能比什么吕祖庙更小么?那吕祖庙又是个什么所在,难道那里十分地宽敞么?”
虽然张梦阳心中见怪,但对这样的安排也不好说什么,以为凭自己跟拔离速的交情,他这么做,该当是一番好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