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听他口气,似乎并不知道天蓬元帅便是后世里传说中的猪八戒,便知道西游记的故事在这个年代里尚未成型,心中也便有了底气,知道无论怎么胡编乱造都不会让眼前这老汉产生怀疑,于是就问他道:“你可知天蓬元帅是谁么?知道他是多大的官儿么?”
程老汉摇了摇头道:“天蓬元帅这个官儿名,老汉倒是听说过的,至于到底是多大的官儿,手底下管着多少兵,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张梦阳怕两人的谈话打扰到了李师师,便引着程老汉来到了屋外,回身轻轻地把房门掩好,拉着他坐到了台阶之上,对他说道:“反正你这会儿也不怎么忙,就听我好好地给你聊一聊,这天蓬元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他见李师师在床上睡得安然,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索性拉着眼前的程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瞎唠,把自己所知的《西游记》中有关猪八戒调戏嫦娥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倾吐出来,说给程老汉知道,既用以解闷消磨时间,也用以坚定程老汉对自己这位上仙的信赖。
《西游记》的故事是他自小就烂熟于胸的,不管是电影和电视剧,也不管是卡通书还是动画片,都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n多遍,这时候面对着程老汉讲说起来,那真是一个口若悬河,洋洋洒洒,说出来的故事情节仿佛他亲身经历、亲眼见过的一般,把个程老汉只听得呆傻在那里,实在想不到天上的神仙们之间也有这许多勾心斗角,纸醉金迷的花花事儿。
待得张梦阳说到天蓬元帅因为调戏嫦娥获罪,被玉皇大帝怒贬下界来,错投了猪胎,变作了个猪头人身的怪物之时,不由一个劲地摇头叹息,为之大呼可惜。
张梦阳笑着问他道:“天蓬犯了天条,玉皇大帝贬他下界为猪,也算是他最有应得,有什么可惜的?”
程老汉皱眉应道:“想那天蓬元帅,能在天庭里做上如许高官,那也当是经历了多少劫的修行得来的善果,却因为一时的酒后糊涂,落得这么个下场,真的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呀!”
张梦阳道:“这都是他的命,人有人的命,神仙也有神仙的命,这都是前世的宿根所种,想躲是躲不开的,想逃避也是逃避不来的,要不是他一时的酒后犯浑,我也用不着带着嫦娥仙子到这地方找你来了。”
程老汉受宠若惊地道:“怎么,上仙和嫦娥仙子从天庭里降落此间,是专程奔着老汉我来的么?”
“可不是怎地?”张梦阳神色坦然地道:“我刚才不跟你说了吗,孙猴子无法无天,大闹了天宫,把玉帝的凌霄宝殿搅了个一塌糊涂,亏得从西天请来了如来佛祖,把孙猴子镇压在了五指山下,方才阻止了孙猴子想要在天庭里改朝换代的革命行动,维护了天庭里的旧有秩序。
“既然把孙猴子给镇住了,玉皇大帝的宝座自然是再没人敢争抢了,天上的一众神仙们得开酒会,开party表示高兴,表示庆祝呀,天蓬那厮总管着天河水府,也是位高爵显的一方大神,相当于咱们朝廷里的枢密院官,自然也在酒会的被邀请之列。
“也就是在那次酒会上,天蓬没出息地放开了肚皮喝,结果喝了个酩酊大醉,看上了正在给众仙家舞蹈着的嫦娥仙子酒会结束之后,他便东倒西歪地撞进了人家的广寒宫里,死皮赖脸地扯住仙子,让人家陪歇。
“嫦娥仙子向来冰清玉洁,自重身份,哪里肯相从于他。两个人在拉扯当中,仙子的臂膀被天蓬那厮身上的甲片给剐蹭到了,这才落下了伤,流了许多的血。我当时恰巧从那里路过,看到了天蓬图谋不轨,当时便仗义上前,与那厮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打了那厮一个满地找牙,筋折骨断,并且揪着他到了玉帝跟前,将他的无耻行径一五一十地奏报给了玉帝知道。”
程老汉“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若非上仙恰也在那时候赶到广寒宫里,后果可真就难以逆料了。”
张梦阳捏了捏下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刚才不说了么,不管是人间天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宿命,就算我当时不打从广寒宫里经过,也自会有其他的仙长从哪里经过,打天蓬那厮一个满地找牙,筋折骨断的。
“他也一样逃脱不了被玉帝贬下界来,投到了猪胎里变成个猪头人身的怪物的。而且那厮长大之后的住处,我也给打听出来了,是在一个名叫福陵山的地方,那福陵山里有个云栈洞,那厮以后就惯常在那里歇息落脚,变成个妖精。
“你的家人若是以后有打那儿路过的,最好是避开云栈洞绕道走,一旦不巧被那厮撞着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轻则讨他一顿好打,重则成为他的口中餐,腹中食,平白地搭上了性命,岂不是冤枉得紧?”
程老汉得了他的这一番开示,深以为这乃是上仙对自己的垂顾,因此上对张梦阳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个不住。
张梦阳见这老头儿果真上道,心中不由地暗自窃喜,心想:“用这么一番胡话把他给糊弄住,可比武力威胁来得管用多了,保证这几天里无论吩咐什么,他都会乖乖地听话,能办到的会给我去办,办不到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儿地为我去办。”
张梦阳清了清嗓子又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汉姓程,名字叫做程不齐。”程老汉恭恭敬敬地答道。
“嗯,对,你是叫程不齐,我来之前,玉帝都跟我说过了。”
程老汉一听这话,一时间惊讶得长大了口,半天合不拢来,激动万分地问道:“怎么……连……连玉皇大帝也都知道老汉我的名字么?连他老人家也知道在这清河县的乡村野外,有老汉我这么一介草民?”
“哦——你们这里,是清河县所属的地面儿么?”张梦阳问。
程老汉答道:“不错,此处正是清河县所属,距离县城约有四十里地,叫做下湾村。”
张梦阳一听说自己眼下所在的地方,乃是为清河县所属,脑中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西门庆的遗孀吴月娘来。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天夜里喝了个酩酊大醉,稀里糊涂地睡了人家一晚,不仅于她的名节大是有损,恐怕给她带去的心理创伤,更是无法弥补的吧!我之所以紧接着会受到哈巴温与刘广的折辱,说不定就是上天对我张梦阳的惩罚呢!”
张梦阳略微自责了一番,随即便打了个哈哈道:“这个……是啊是啊,在我来之前,玉帝是曾这么吩咐来着,他说下界清河县的下湾村,有个名叫程不齐老汉,一生积德行善,敬虔神道,朕一直想给他提供个机会,使他得能服侍上仙,增加他的福禄寿数。
“正巧嫦娥仙子臂膀受伤,就由你带她下界去寻那程不齐老汉,由他煮粥熬药,看护调养,待得嫦娥仙子痊愈升天,也算是他程老汉的一桩功德,你可要千万叮咛嘱咐那程老汉,一定要好好地用心伺候,这可是一件福德无量,寿算多多的难得际遇。”
程老汉听张梦阳说完之后,激动万分地跑到庭中,当阶跪下,对着天空不住地叩拜道:“小佬儿一介卑微草民,何德何能承蒙玉皇上帝如此眷顾,如此深恩厚重,可让小佬儿我今生今世何以报答!”
说罢,趴伏在地上抖动着身躯,抽抽噎噎地哭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