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哈哈笑道:“我冒名顶替了杯鲁这么长时间,让别人冒名顶替一回也算是罪有应得,也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的,说不定这都是冥冥中造物主的刻意安排呢。等待会儿窦员外带着那位张大英雄来了,一切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咱们非得在这儿费那个脑筋干啥?”
李师师道:“话虽是这么说,不过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若是能够提前料敌先机的话,咱们不是能更有胜算了么。”
张梦阳道:“问题是可供咱们参考的信息太过有限,无论再怎么参详探讨,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索性顺其自然,见机行事的好。倘若是真有什么不测发生的话,咱们就给他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远远地飞走也就是了,难道还留下来陪他们胡缠么?”
这时候,只听见远处传来了锣鼓唢呐的喧天乐响,还间杂着噼里啪啦的鞭炮之声以及双响炮的升天的炸响声。
李师师眉开眼笑地对着张梦阳行了一礼道:“恭喜相公,贺喜相公,人家窦天纲窦员外大老远地跑来给你树碑立传来啦,这对你来说,可是从天而降的大喜事哪。”
张梦阳笑道:“这到底是蒋牛头故意拿话儿作弄那两个旗主,还是有人冒名顶替我姓张的,咱们待会儿便能见着分晓了。”
他们俩刚想迈步出去,就见程老汉慌里慌张地拖着拐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他们两个说:“两位上仙,两位上仙,我家主人已经和那位姓张的英雄进到了庄上了,现正往翠花楼方向去着呢。”仟仟尛哾
“哦——那位姓张的英雄叫做什么名字,你可打听清楚了么?”李师师问。
“回嫦娥上仙话,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位大英雄的名讳上梦下阳,乃是原先辽国的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曾经把郭药师那汉奸打得落花流水,仅以身免。我家主人今日要立在东园的碑上,所刻的文字全都是记载他的丰功伟绩的。”
“他妈的,这当真是岂有此理。师师……不,嫦娥上仙,咱们这就过去看看去。程老汉,你头前带路。”
“哎——”
……
当他们两个在程老汉的引领下,来到了翠花楼前之时,窦员外等人已在楼前的花园卷棚下宽衣落座。
张梦阳混在人丛之中放眼望去,只见这窦员外四五十岁年纪,白净面皮,看上去端庄质朴,颔下几绺淡薄的髭须,仪容谦仰,举止端恭,一副养尊处优的乡绅模样。
与他并肩而坐的是一个大致二三十岁的黑脸青年,身着大宋文官的大红金云白豸圆领补服,腰围犀角带,头上却戴着一顶辽国武将征战之时惯戴的凤翅紫金冠,整个装束看上去宋辽结合,颇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窦员外对这人的态度,神色之间极是推崇恭谨,甚至表现得几近巴结奉承的地步。
张梦阳心中不禁纳罕:杯鲁不在此间,这个黑脸的家伙是谁?难道被蒋陈皮称作是张大英雄的,便是此人么?
张梦阳低声对程老汉道:“去打听一下,看和窦员外一块儿坐着的这人是谁,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张梦阳张大英雄。”
程老汉答应了一声,拖着拐杖分开人丛朝前边挤过去了。不一会儿又拖着拐杖自前边挤了回来,凑在张梦阳的耳边汇报道:
“上仙说的一点儿不差,与家主人同坐着的,就是原先大辽国萧太后御前的近侍局副都统,后来因功被擢升为燕京城防马步军都指挥,加太子少保衔的张梦阳张大将军。”
程老汉刚一说完,李师师便在身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梦阳也笑着转头对她说:“看来我还真不算是白活了呢,居然还有人顶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这说明我张梦阳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对吗?”
李师师笑道:“那还用说,挫败过郭药师那叛徒的张大英雄,如今可是名满天下啦,不论是中原还是北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是这个假名托姓的家伙呀,长相委实是有点儿磕碜,难免有损于你张大英雄的形象。”
张梦阳苦笑道:“一个大男人家,只要是真有本事,形象不形象的倒也无所谓,只是这家伙的一身打扮,不伦不类的,给人一种草台班子上唱大戏的感觉。”
“相公,咱们要不要当众拆穿他?”李师师轻声地问。
张梦阳朝四下里看了看,不知道此时的蒋陈皮和黑白教众都隐藏在哪里,他们此刻,是否也混迹在这人丛之中呢?还有太上正一神教里的冷、孙两位旗主,他们是否也正躲在暗处,偷偷地注视着楼前所发生的一切呢?
张梦阳心中暗想:“他们不是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我么?现在的我只是庄上的一个普通家丁,而这位与窦天纲并肩而坐的家伙才是我。黑白教众人想要除掉我,就只管让他们除掉就是了,这样一来倒省去我的一番手脚了。”
“不急,按着咱们来前计划好的,静观其变。”张梦阳悄悄地对李师师说。
有不少的乡绅富户打扮之人,手上拿着拜帖,挨次走到花园卷棚之下,将拜帖递上,由窦员外将拜帖接过,并替肃然端坐的“张大英雄”引见。
那位端坐在上面的“张大英雄”似乎架子颇大,对由窦员外所引见之人都只是略微地点点头,连站起身来或者笑一笑的表示都没有。
包括窦员外在内的众人似乎对“张大英雄”的这等作派视为理所应当,人人也都不以为意。
引见完了这些颇有身份的乡绅富户之后,窦员外冲着两边把手抬,众人的喧嚷之声和喇叭唢呐的吹奏之声很快便止息了下来。
窦员外对着众人扬声说道:“诸位今日之来,有的是接了窦某人的名帖相邀,有的是得了窦某人差派的家下人等告诉,还有的诸高邻乡亲们,是听到了鄙庄上锣鼓喧天,喇叭唢呐的热闹而来。
“因此今日庄上的这一番热闹,究竟因何而起,有些高邻乡亲们是听说了的,有些则是未知其详。不管是今日前来的诸位知不知究竟,窦某人都要在此向诸位打总介绍一位当今世上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说着,窦员外把上身一侧,将手掌申平指向了那位端坐在上的“张大英雄”,道:“这位,便是咱们大伙儿久仰大名,但却无缘会上一面的大辽京城城防马步军都指挥使,张梦阳张大将军。”
窦员外说到这里,人群之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充满赞叹的喧哗之声,大伙儿全都对端坐在卷棚座位上的“张大英雄”投过去了敬仰的目光。
那位“张大英雄”虽说始终架子甚大,沉着面孔一脸的威严,但听到窦员外介绍完了自己,听到庄上的众人对自己的欢呼赞叹,却也站起了身来,朝着大家拱了拱手,道:
“大家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那个他娘的什么郭药师,能有什么屁本事?在燕京的时候,本官就向来瞧不起他,屡屡向我家太后进言,说郭药师那小子的脑瓜子后面长有反骨,一定要对他小心提防。
“可惜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说的话那娘们儿就是不听,结果怎样?还不是让本官给不幸言中了?郭药师那王八犊子最终易帜造反,趁夜带兵去夺我城池。
“倘若不是本官事先料定那那王八羔子必来偷袭,那天晚上,偌大的燕京城说不定就让那王八羔子给夺了去了。果真那样的话,郭药师那龟孙,可就比现在这会儿还要趾高气扬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