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儿和二妮儿把篮子放到炕上,就想要拉了母亲辛花一块儿坐到炕沿上。辛花却没有坐,先去里间屋里拿了去年自家枣树上打的大红枣,给孩子们分了,没忘了告诉孩子们要小心枣核儿,别卡着了。
然后才坐到大妮儿和二妮儿的中间。大妮儿笑眯眯的问道:“娘身子骨还硬朗吧?”
“放心,我好的很。”
“那我爹怎样?心脏没有再犯病吧?”
“还好,自从去年发现你爹心脏不好以后,家里就都不让你爹干体力活儿了。这近一年来偶尔帮着我做些家务,没事了我就让他出去溜达溜达去。就是有时他看到别人忙自己却帮不上,就自个儿瞎着急!有时候就自己偷偷摸摸地干。”
“这是干习惯了的,闲不住呀。”二妮儿接口道。
“这不是从去年我又养了十几只鸡吗!”辛花指了指外边,“下了蛋大多数的都给你爹补了身子了,还好近来看着比早先精神多了。”
“刚才来时在村外见到我爹了,看着是挺精神的,就是太瘦了。”
大妮儿问道:“吃的还行吗?”
“就是吃的少,让多吃点儿你爹就说‘现在不干体力活儿了,那还能吃那么多?现在消耗少,到了饭点儿也不饿,这吃的已经不少了。’我又怕他吃撑了,也不敢硬劝。”
“那就慢慢养着吧,着急也不行,最近鸾凤怎么样,怀上了吗?”
“没动静。大概没有,要是怀上了就鸾凤那性格早就嚷嚷开了。当初是他爹主动来咱家提的亲,都过门五年了,我就怕鸾凤是个不生养的!”
“那我嫂子对爹娘还行吧?我二哥对嫂子又咋样?”
“你嫂子就随她爹,心眼多、嘴巴甜。说起来她对我和你爹还算贴心。要是说起你二哥对你二嫂来,那才叫一个亲呢!两口子经常你为我盛碗饭、我给你拿个馒的;有时你喂我一口菜、我喂你喝口汤,看的我都脸红。弄得你大哥庚辰都不好意思的没法儿在家待着了。后来吃饭时,我干脆就把菜分开,让他们小两口端了回他们自个儿屋里吃去,才让你爹和你大哥的眼里清净了一些。”
“这么亲!那我二哥都不嫌什么,你和我爹也就甭操那个心了。他们对你们好不就行了呗。”
“我看鸾凤是个光凭嘴的,对人心不实。不过话说回来,人家两口子是真心对彼此,别人也记较不来。可他们这样不是故意刺激我庚辰兄弟吗?梓亭也太不懂事儿了、太过份了!”大妮儿气忿地说道,紧接着又问:“我大兄弟呢,有人给我大兄弟保媒吗?”
“刚过年那会儿,你大伯家的大嫂子从娘家拜年回来,倒是给提了一个。只是这段时间你大嫂子太忙了,一直没回娘家,也就没有过来再提,不知道还成不成了?!”
“人咋样?”二妮儿问道。
“也不清楚,只听说人家是个高中毕业生。高中毕业后正赶上国家提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家里呆了好几年,岁数也不小了。一家子人都劝说,好歹才断了上大学的念头,有了嫁人的想法。对了,岁数和你大哥倒是挺般配的,只比你大哥小一岁。”
“那人家能看上我大兄弟吗?”大妮儿失望地说道。
“当时家里困难,你们仨个都没上过学,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儿,没少吃苦受累。庚辰是个男孩儿,你爹身体又不行,从小庚辰就是家里最劳累的那一个。可是他自己再苦,还是坚持让梓亭、海辰、梓辰和俊梅他们都上了学。梓亭初中毕业后,自己不愿意再读下去了,也因为算个文化人,在队里当了两年会计,后来又当上了大队长。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鸾凤她爹见梓亭有出息了,才来咱家为鸾凤提的亲。当时,我和你爹是多么希望他是给庚辰提的亲啊!可人家看不上你大兄弟。那时你二兄弟人也不小了,这才先给你二兄弟成了家。可这么一来,你大兄弟娶媳妇儿就难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个看上你大兄弟的,其实你大兄弟才是个最知道心疼人儿的人,可你大兄弟的好儿谁又能看的到呢?!”
说到这里,娘儿仨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昨天晚上,村长叫上三个大队的队长,开了一个小会。告诉他们三人今天他自己要去乡里开会,然后交代了一下今天各队里的生产工作任务。
梓亭是三队的大队长。
今天一早,一队长和二队长就带着各自队里的劳力和牲口去地里上工去了。梓亭把三队上的劳力安排了以后,他自己却躲在村办公大院里偷起懒来。
屋里有点儿阴,梓亭就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村办公室门前的阳光下。面对着椅背跨坐在椅子上,两个手臂交叉着搭在后椅背上。头枕着双臂脸对着阳光,眯上眼想着心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梓亭梦到了老婆鸾凤的屁股。梓亭想再看看鸾凤的屁股,他努力地睁着眼。等他把眼彻底睁开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好梦。
梓亭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解开裤腰带,冲着天上晃了自己眼睛的太阳,撒了一大泡尿,火气才慢慢消了下去。
村办公大院东面是民房,南北两面分别临着南街和北街。从北街一直往西是通往地里的大道。大院的正门在西边的中间,门外是环村西路,路西是整个古槐村村民的菜园。
正门门里向南是一排马棚、牛棚。在临门的那间牛棚前正东七、八米远是一个凸起的辘轳井,是当初建造这个大院时,为了方便各队的牛马饮水挖的。也是附近村民的饮水井。
门口北侧第一间是一个值班室,向里有六大间贮藏室,分成三个房间的贮藏室里分别放满了三个队里的农具。再向里走是两间油坊,村民一年吃的油,都是从这两间油坊里挤好,按人头分发下去的。
油坊门前有五、六米的一块闲地,往东依次是临着北街的两间村长办公室、三间会议室、五间大车车棚。
再往东一段距离是一个角门,角门门口西有一棵斜长出去的洋槐树。不太高的树叉上挂着一口钟,是村里有事儿集合村民用或者上工时间才敲响的。
南边相对着也有一个角门,角门西侧并排着几间南屋。是村里乡亲都离不开的磨坊、豆腐坊、粉条制作坊等等。
这南北两个角门,是为了方便南街和北街的村民,分粮食时进出用的。
中间剩余的面积就是一个大广场。现在广场上有好几垛柴火,是喂马、喂牛用的,有玉米秸垛、谷子桔(马、牛最爱吃的,俗称‘干草’)垛、还有各种晾干了的豆蔓和茅草,村民统称这些为“干草垛”。
别看现在的广场挺空旷的,可是一到了麦收或秋收时节,粮食多的根本就堆不下。
像这样的广场一共有三个,每个大队用一个。另外两个广场在村外分别挨着自己队里的田地,因为三队的田地离村子比较近,一开始三队的广场就建在了这里。
那两个广场因为离村子远,为了牛和马的集中管理,以及村办公室建在这里的原因,三队广场的基础设施就多了去了。另外两个广场就只有两间简陋的草屋作为临时办公用。
不管是因为草屋的存在,还是因为那几垛干草垛的存在,村民俗称这样的广场为“草屋”。
这时有一群孩子,从北角门跑进来,笑着闹着来到几垛干草垛之间去捉迷藏。
孩子的吵闹声让梓亭皱了一下眉。
孩子们也都懂得这些干草是村里牲口一年的口粮,所以玩耍归玩耍,谁也不会放火。
只有村里村民做饭用的柴火经常被点燃。如果做父母的知道是自己家里的孩子给点着的,逮住了那也是一顿胖揍。否则会让别人以家教不好、护短等为借口,指责的体无完肤。
因为孩子们经常来玩儿,现在距离自己还远着呢,梓亭看了他(她)们一眼,也就不加理会了。
在家里的辛花娘儿仨说着体己话,时间过的也快。这时二妮儿听到父亲三元的咳嗽声,就对四个正在屋里地上玩儿的孩子们说道:“你们姥爷回来了。”
这时孩子们也吃完了枣,就一下子的跑了出去,又开始你一声我一声地喊“姥爷”。
辛花问二妮儿:“生哥也知道跟别人玩儿耍了,现在也大点儿了,懂一些事了吧?”
“那里!还是那样,别人咋着他也咋着。在家没人给玩儿了,就开始毁坏东西,说什么也不懂。唉,好不了了。”
说完出去帮三元择菜去了。择好菜,二妮儿对三元说:“爹,您别管了,让我来吧。”
三元听了就转身逗孩子们说话去了。
二妮儿去厨房拿了洗菜盆,从水缸里舀了水,又拿了一个壳壳儿(是用高粱葶杆与麻绳织成的周围再用荆条收边而制成的一种盛食品的厨具)开始洗菜。
等二妮儿把菠菜洗好,放在壳壳儿里箜水。辛花和大妮儿也说完了话,娘儿仨开始做午饭。
辛花准备做的午饭是红薯片小米粥,炒个菠菜,主食就是昨晚上辛花特意蒸的一锅大馒头。说是红薯小米粥,其实辛花昨晚上还泡了红豆,今早上又泡了花生豆、豌豆,还有大红枣与麦仁。
这时,忽然街上传来一阵“咚咚”的跑步声。紧接着是俊梅喊哥的声音:“哥,哥,你跑慢点儿,等等我。”
这时只见梓辰跑进院子,正在院里玩耍的孩子们就你一声我一声地又开始喊“舅舅”。梓辰连忙应了两声。
三元与辛花诧异地看着梓辰,只见梓辰赤着上身,一只手拎着呈包袱状的衣服,一只手还轻轻托在衣服下面,一脸兴奋的表情。
“衣服里是什么?”三元和辛花同时问道。
这时俊梅也跑了过来,顾不上回答孩子们不停喊小姨的声音,喊道:“是鸡蛋,是鸡蛋,是我发现的。”
梓辰把衣服轻轻地放在小饭桌上打开。大妮儿与二妮儿听见小弟与小妹回来了,从厨房走了出来。梓辰一见立马喊道:“大姐,二姐。”同时三元问俊梅:“在哪儿发现的?”
“我和几个伙伴在草屋里的干草垛里捉迷藏,我自个爬到干草垛顶上发现的。鸡蛋太多,我自己拿不回来,就用柴火盖了一下,想回家叫人,在草屋门口碰到我哥了,就告诉我哥了,我哥脱了衣服就全抱回来了。”
俊梅说话时,大妮儿从厨房拿出一个小盆,把鸡蛋拾到盆里,二妮儿连忙把衣服递给梓辰说:“赶紧穿上,别着凉了。”
三月的天还是凉的。梓辰接过来穿上,对辛花说:“娘!两个姐姐今天都来了,还有孩子们,中午就炒鸡蛋吧。”农村这样的事经常发生,谁捡到了,就是谁的了。没人记较。
孩子们拍着手高兴地说道:“好呀,好呀。”
三元听了梓辰的话舒心的笑了。
辛花见孩子们高兴也笑着说:“好,今天中午就吃炒鸡蛋了。”
“别听孩子们瞎起哄,这鸡蛋还是给爹留着补身子吧!”大妮儿急道。
二妮儿也忙坚决地道:“就是,给爹留着吧。”
“有你爹吃的,咱家的鸡都能下蛋了,一天能拿好几个呢!”
俊梅走到辛花身边,小声道:“娘!是我找到的,给我留两个吧!”
“好,给你留两个,你个小吃货。”辛花故意板起脸,有点儿鄙视又有些无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