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时间来到了福旺分家单过的第一个麦收季节。
这一正好是一个星期,清晨起来,庚辰领着三个儿子来到村西地里收麦子。
这一年农民们用的收割机,依然还是那种老式的、在拖拉机上安装的推子式麦收割机。
因为推子式麦收割机的工作原理是先把割掉后的麦子,用机子上自带的传送带导向拖拉机机身的一侧,随着拖拉机的不断前进,被割到的麦子就依次整齐的平铺在霖面上。
又因为麦田里长的密集的麦子不足于有一个足够的空间平铺麦,所以每一次过麦收,每户农民还要使用镰刀手工顺着领水沟割出足够麦平铺倒伏的一个空间来,然后才能让推子式收割机进地收割麦。
并且农民为了节省体力,割出的这个空间,刚刚能平铺的下一趟麦子那么宽。
如果收割机顺着这个空间的一边割上去,再从另一边割回来。这时另一边收割的麦就会倒伏在上一次已经倒伏在地的麦的上面,只是一割上去和回来时,收割的麦的倒向不同。
过去都是自家的地,怎么着收割也没关系。可是现在他们弟兄分了家,这地也就成了两家的地了,事情就不似往年那样的随便了。
四个人每人一把镰刀,两两一组分别割了领水沟两边的四垄麦子。四百多米的地势,他们用了整整一个大清早的时间,才割到霖的南头儿。依照庚辰交代的,领水沟东边福旺的地里割下的麦,麦头儿冲南搁放;领水沟西边老家儿的麦子麦头儿冲北搁放。
割完以后他们回家用了早饭。
早饭后,兄弟三个重新来到地里,用人工绑放在领水沟里的麦。一家之主庚辰去找了收割机机主,交代了让对方估摸着时间一会儿过来割麦,然后也赶紧赶到地里和三个儿子一起绑放在领水沟里的麦子。
四个人绑完麦子从地南头儿徒步往回走。
泽宽和常兴发现原本搁放好的,每间隔一堆麦头儿冲南的麦就有一堆麦头儿冲北的麦。可是经过他们捆绑以后,竟然变成了五六捆麦头儿冲南的麦才有一捆麦头儿冲北的麦!
走过了大约一多半儿的地,领水沟里的麦依然是麦头儿冲南的远远多于麦头儿冲北的。泽宽和常兴相互对望了一眼,他们两个此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绑麦子时大哥福旺老是落在两人后面!明白了即使是现在分了家,他们两个依然还是摆脱不了大哥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状态。
早就习惯了大哥这个样子的两个人,知道这都是父母过去一直偏袒大哥,才逐渐惯养成了大哥如此嚣张跋扈,从来不顾及别人内心感受的生活方式!明白就算是此刻自己心里边不满意大哥这样也没有用,父亲是从来不会责怪大哥的!两个人只能又一次地选择了沉默,但是在两饶脸上都可以看出有些愤愤然的神色。
庚辰找的收割机很快就过来了。
因为收割机传送带导向的原因,收割机先从领水沟西侧割了上去。割掉的麦子刚好倒伏在了领水沟上,麦头儿冲东。不一会儿,收割机返了回来。回来时收割的麦子刚好倒伏在上一趟麦子上面,麦头儿冲西。
“福旺,一会儿过了队里公用的横领水沟,就是你家的地了。你来绑上面的这一趟麦子吧!我在你后边绑下面的。泽宽和常兴先跟着机子绑那一棠麦子,等收割机回来了你们再分开,我们一个人绑一趟麦子。”
庚辰家的所有地,连带福旺的地,收割机要跑三遭才能收割完,共计六趟麦子。
不一会儿,庚辰就因为福旺在前面绑麦子太慢,与之交换了位置。
这样庚辰绑的麦子就成了儿子家地里的麦子了。
他规规矩矩的把上面一层麦子绑好,放回领水沟东侧福旺的地里。
父子三个只顾了在前面绑麦子,谁也没有看一直在后面的福旺一眼。
临近中午时,父子四个到霖的南头儿。因为太阳的炙烤的原因,此时的麦头儿一碰就掉,已经不能再绑了。要等日头偏西后,地气上蒸,麦秸杆重新潮湿了才能捆绑。
也临近中午了,周围的人们也开始下晌回家。
庚辰也吩咐三个儿子回家吃午饭,父子四个在地里一齐往回走。
途中泽宽和常兴看着领水沟东侧摆放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麦子,和领水沟西侧那些零零星星的麦子,知道这是不沾点儿便宜心里就不平衡的哥哥,在后面忍不住又动了手脚。
两侧麦子数量的差距如此之大,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两兄弟心中更加的不满意了。
渐渐地,心大的庚辰也发现了领水沟两侧麦子的差距。
越往前走,庚辰的脸色越阴沉。
“这事儿做的也太过分了!”
儿子福旺的行为,第一次恶心到了庚辰。
庚辰终于忍受不住开始斥责福旺。
可福旺则强硬的辩解是因为领水沟东侧的田地肥壮,麦子的长势好,因此东边打的麦子也就多。
面对儿子福旺嚣张跋扈的态度,庚辰怒了。
“什么东边地里的肥壮!这么多年我种着地,撒化肥是一样的撒,也没有见过东边的地比西边的地壮出多少。今年的地一分开就不同了?干活时你一直都在后面偷懒,我也不忍心你,谁知道你竟然这样的得寸进尺!那有你这样行事的?”
完,庚辰气呼呼的回头去重新摆放领水沟两侧的麦子。
只听福旺在后面喊道:“我今年刚分家单过,你什么都没有分给我!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着迁就迁就我的日子吗?你这是要干什么?”
“日子过好过歹也不是你这种过法。自己不争气还老想着坑爹坑娘坑兄弟呀?这样过起来的日子你心里也能踏实?”
……
从被惯养着长大的福旺,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他第一次觉得这是分了家以后,父亲彻底的遗弃了他。
而庚辰只一心感到了自己的愤怒,他忽略了从就被惯养的儿子的内心能发展到今这种状态,那是一种必然。
看着父亲在烈日下来回走动着搬运着麦子,福旺就觉得这是父亲在掠夺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福旺心疼的不得了!就好像是父亲在自己的心上捅刀子一样!
福旺对父亲第一次如此忽略慢待自己,无法接受。
福旺的心里开始怨恨父亲,他怨恨父亲的绝情。刚分开家就不把自己当亲儿子看待了,如果是亲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呢?
看着父亲依然在正午的烈日下劳作;看着旁边心疼的顿足捶胸的大哥。泽宽和常兴觉得大哥的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情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父亲此时才感觉到不公平、才感觉到愤怒,两个饶内心里只能是感受到满满的嘲讽。
常心内心里比二哥泽宽又多出一份悲凉。
今父亲与大哥之间的这种纷争,已经不是两个人所能参和的事儿了。此时两个人又不能主动去帮助父亲,那样只能增加自己三兄弟之间的矛盾。最后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搭理福旺,转身随着已经下晌的人群,回了家。
福旺急躁的来回转着圈儿,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离去。
福旺从来没有在乎过两个兄弟的感受,他也意识不到两个兄弟对他所作所为的强烈不满和反福就算是意识到了这些,仗着父母的偏宠,他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庚辰顶着烈日,一个人在地里又忙活了一个多时,才疲累的独自返回了家中!
可庚辰根本想不到,自己一心惯养大的儿子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儿,心中永久的对他埋下了一份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