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胖子抱着自己相中的鱼子纹春瓶直乐，颠过来倒过去地仔细看着瓶里瓶外，嘴里嘀咕道：“收到手用了七万，出手怎么也得九万，一天工夫赚两万，这可比倒斗儿快得多啊！”

    胡八一开着车对旁边的胖子说：“瞅你那点出息，今天要不是金爷看的准，这瓶子现在就被带到南边儿去了。回头你想出手这东西，还不是得金爷带咱去津门韩姐那，就潘家园那地方，谁出得起小十万收你这瓶子。您说是吧金爷。”

    大金牙一脸倒霉样地看着窗外，泄气地说道：“你们跟韩姐也认识了，我就不用当这中间人了，回头两位自己去就行……”

    胖子乐呵呵地说：“行了金爷，我们哥儿俩今天就是长长见识，真得卖出去，利润部分给您三成，就当交学费了！”

    大金牙之所以满脸丧气，是因为一行人里，只有他自己毫无斩获，连萧然此时都捧着那尊铜像细细打量，而且只花了两百。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为了收古董，有时候甚至能干出杀人灭口之事的桥客，怎么会拿这么个东西出来卖。他更想不明白，同样是开古董店的萧然萧经理，非要花冤枉钱买这么个破玩意儿是图什么。

    只能说还真是一边儿愿打，一边儿愿挨。

    萧然听到胖子说分成的事，也对大金牙说：“金爷，今天这个多亏了您压价，居然写个两百块钱。要是我自己来，说不定至少写两千。回头我做东，请您涮羊肉，咱一天三顿涮他个痛快。”

    大金牙捂着脑袋哼唧着：“哎呦萧经理，我的萧哥，咱羊肉可以涮，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是真奇了怪了，您说您花那两百块钱，收这么个鬼母像图什么啊……”

    “鬼母像？金爷您认识这东西？”萧然问。

    大金牙解释道，这神像从外形看，应该是百子鬼母神。传说古时曾有大贤降生于华舍城，有数百人去华舍城赴宴观礼，其中有一个孕妇同行。可那孕妇中途流产，这数百人竟然怕面见大贤时身上污秽，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最终害孕妇横死路边。

    孕妇死前许愿，死后一定化身妖魔复仇。之后果不其然，孕妇一缕幽魂积怨成魔，杀光了舍她而去的那几百人，还生下数量等同的鬼子，之后便降临华舍城，夜夜捕捉小孩吃，搞得满城风雨。

    后来天神趁她外出，藏匿了她一个孩子。她遍寻不见，心急如焚，此时天神降临，说她生子数百，丢失一个尚且心痛不已，何况那些只有一子两子的普通人家？鬼母得此点化，豁然开朗，也成了护法天神之一，从此专司保佑妇孺。

    后来鬼母事迹和形象逐渐东传，又演化成了送子娘娘。

    胖子听完大金牙的故事，咂着嘴道：“我听出来了，反正是坏人干了多少坏事，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坐家里好不央的，孩子就让人吃了。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存千年。”

    胡八一说：“那你想当好人还是想当祸害？”

    胖子说：“咱就当一普通人，吃点好的穿点好的，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呲牙我就扇他巴掌。痛痛快快活一辈子，懒得想那么多。”

    胖子说完，又乐呵呵的摆弄他的瓶子去了。大金牙看着萧然手里百子鬼母像，犹豫道：“不过……这个铜像，还真有点儿邪性。”

    萧然问道：“怎么说？”

    大金牙拿过铜像仔细看了看，说：“百子鬼母传到咱这也有千年，按说早就演化成符合咱审美的样子了，应该是慈眉善目怀抱小儿，而且穿的也是汉式服装。可这鬼母像还保持着原生的模样，而且还是三头六臂四脚，这就不多见了。看这样最近还有人供奉过，不知道这些桥客从哪弄来的。萧爷你听我一句劝，这东西能便宜甩就甩了，可别在家里摆的时间长了。”

    萧然听大金牙这么一说，只好点点头，不再多说。可他总觉得这东西背后，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吉普车晃晃悠悠地回到潘家园，萧然按照约定，请大金牙吃涮羊肉，胡八一和胖子作陪。几人从半下午喝到晚上，酒足饭饱地散了场。

    萧然嘱咐刘胜利打烊关门，自己钻进了卧室，把东西随意往地上一摊，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依稀感觉有人坐到了他的窗边，温柔地用手摸着他的头。他感受到一种来自母亲的关爱，一股暖流从头顶缓缓流向全身。

    随着这股暖流在身上游走，他逐渐觉得胸口发堵，怎么都喘不上气。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飞在一片黄色且支离破碎的土地上。

    转眼之间，他又飘进一个空旷的大厅中，四面全是壁画浮雕。在大厅中央，还有一闪造型奇特的门，门里闪着绿色的光，不知通向哪个世界。

    他感觉那只手始终放在他的头上，但从一开始的温柔抚摸，变成虎钳般坚硬收紧，一股剧烈地刺痛从他头顶传来。

    他奋力的转头，突然感觉身子猛地坠落，从那个不知名的大厅落到了床上。床边有一个人形的阴影，几只手从人影背后伸出。

    那人缓缓向前趋身靠近，月光照亮了人脸，上面竟长满了眼睛，流露出充满愤恨的敌意。

    一股尖利的声音响起，萧然“啊”地一声大叫，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他抬手遮着洒在脸上的阳光，关闭的窗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估计是联防队员们又在维护秩序了。

    他感觉腿边有一个坚硬的东西，伸手一掏，是那尊百子鬼母神像。神像虽然闭着眼，脸部和普通人无异，但萧然想起之前的梦，总觉得这神仙有些张牙舞爪。

    看来大金牙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有些邪性。他还是得找大金牙聊聊，好好问问这东西的来历。想到当时那几个桥客充满意外的肢体动作，他相信这神像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