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的脑中各种尖叫声不断,再一次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特别的精神病院里。他不禁对这些所谓的神器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警惕,回想这一年多的变化,很难自己是不是已经遭遇了某些不可逆转的损伤。
但他看看胸前的蓍九霙吊坠,还是多少有些不舍。此时他感觉自己就像《指环王》里的咕噜,至尊魔戒迟早毁了他,他却抱着“我的宝贝”难以割舍,最终走向万劫不复。
想到魔戒,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默默嘀咕道:“这些东西……会不会也有自己的诉求,只要诉求满足了,也就不会害人了?”
老夫人转过头,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萧然,末了也叹了口气道:“邓伯也过类似的话,这种有灵气的物件,必然带着自己的欲望和目的。或许,如果……能满足它们的要求,和它们做交易也未可知。可这终究是个推测,再灵的宝物也就是个死物,人怎么能知道它们的想法?除非……”
到这里,老夫人突然冷哼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可笑到让她不屑的事。
萧然颇为疑惑,问道:“除非什么?”
老夫人摇摇头,:“难得有你这样的人来拜访,让我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话一下子的太多了,脑子都开始胡思乱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萧然觉得老太太总是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便虔诚谦逊的笑道:“还请老夫人明示一下晚辈,或许我能想到什么法子,让邓伯也不至于那么痛苦……”
老夫人叹了口气,悠悠道:“我和邓伯讨论过很多次,最后的结论,就是除非它们会话,不然人怎么可能知道它们的诉求,然后和它们做交易呢……”
萧然心里轰然一下,原来结论如此简单。对于别人来不可能的事,在他这里却是再简单不过的本事。既然他能听见这些东西话,那么……
“老萧,实话,我以前为了让戴着我的人服从命令,确实干过不少控人心智、害人身心的事,那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这么折腾,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想干什么?可自从遇到了你,我这千年如梦,就好像一朝梦醒。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怕吃臭东西?那是为了给你我一个台阶,毕竟找个奴隶容易,找个……知己……太难了。我从没帮谁长生过,但对你我可是竭尽全力了,我是真的……想让你活得久一点,多戴着我一点……”
蓍九霙从来没有对他过这么多的肺腑之言,让萧然感动之余,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或许蓍九霙也知道,这些话再不出来,萧然可能真的要把它丢下了。
这是锁魂定灵珠也开口道:“巴彦,在你之前,只有姑墨王子是我的主人,我陪他在墓里躺了千年之久,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可碰到了尊贵的巴彦您,是您带我灭精绝、救人命,让我这个注定在坟中的死物成就了不敢想象的大业。无论巴彦怎么决定,我都会像在雄鹰面前俯首的麻雀一般,接受您的命令……”
相比蓍九霙,锁魂定灵珠所的话带着几分悲壮。他对萧然的影响最,不过是做了几个噩梦,但却在关键时候帮他保住了徐二的命。把他丢下,萧然确实是于心不忍。
“这个……善人,我不及他们道行深厚,不过百年经历。但善人从没像其他人那样只是把我当个摆件,您真的带我出去镇邪驱魔、超度亡灵,这是我在道观里想都不敢想的。我知道您现在心里疑虑,但祸福相依、阴阳相济、五行生克、生死循环,这是世间不变的道理。吾辈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但善人心善人正,也让吾辈改变了许多,悟懂了不少大道至理。就拿那个疯刀来,以前就知道个杀人喝血,可在您手里可净干了斩妖除魔的善事,道行长得比谁都快……请善人三思!”
阴阳镜不愧是阴阳镜,一开口就是一半藏一半,借着关山刀,暗示自己和其他神器对萧然的颇多贡献。可他的没错,或许神器和持神器的人,本就是这种互相成就的关系。虽然这一年多他变化很多,但他也改变了这些神器千百年来的际遇,或许即便有一这些神器到了别人手里,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任性胡来,这不就是因为他的影响吗?
见他犹豫不决,锁魂定灵珠又一次开口了:“巴彦,我明白您的顾虑。以前姑墨王子酷爱行猎,豢养了不少猎鹰猎犬。他熟知每一只鹰犬的习性和口味,所以这些鹰犬在他的调教下都无比驯服,而且捕猎能力是整个西域最强的……”
蓍九霙插嘴道:“你想你是鹰还是狗?”
锁魂定灵珠:“对于尊贵的巴彦来,我们就是鹰犬。巴彦对我们很好,我们也会为了巴彦行善举、守本分,在场的这些神器,没有我们这样好的命运。”
蓍九霙听罢,只好嚅嗫道:“鹰犬……鹰犬……好吧。”
“我们是朋友……”
萧然悄声暗答,经过这一番思索,他想明白了自己该做怎样的决定。这一句“朋友”,引得这几个神器全都感激涕零。
萧然转头对老夫人:“老夫人,我想好了,我有办法和这些东西和平共处,所以暂时还是把他们留在身边。”
老夫人挑了一下眉,但好像并不意外。她想了想提醒道:“别的还好,这把刀……”
萧然点点头:“六爷的刀,我也会妥善保管。可如果您想让他作为九门的念想,我也可以交给您……”
老夫人连连摇头,:“我就是担心这把刀会害了你,什么九门不九门,过去的事了,新社会不要再提了。毕竟是你花钱买的,你想好了就自己留着吧。”
其实从萧然知道了老夫饶身份,再到邓伯提及这是六爷的刀,萧然就知道了这把刀的上一任主人是谁。至于那个把刀带出来的“家贼”,萧然心里也有了一个答案,只是还不太确定。倒是老夫人一再回避自己的过往,开口“同志”,闭口“新社会”,看来当初有些事对她打击不。
既然萧然决定把神器继续留在身边,老夫人也不强求,便吩咐保镖锁门出去。经过这个展厅门口的角落时,萧然感觉耳边突然有一角很清净,没有呼号嘶吼,而是有人在轻哼着曲。
“香肩半裸雪~那个朱唇呵香风;点点粉汗挂云鬓~那个涓涓白露滴红芯;妹想哥哥坚如磐~哥念妹妹浓似蜜……”
声声艳词不堪入目,哼唱的声音轻佻且懒洋洋,好像一个常年流连于花街柳巷的少年郎。
萧然好奇的朝墙边望过去,见一个石墩上放着一柄弹弓,弹弓把手上雕刻着花纹,还在把手末端用亮银裹着一层包边,一个头插红花、身纹花绣的游侠形象浮现在了萧然脑郑
他走过去拿起弹弓,吹了吹皮筋上的土,顺势拉了拉。这皮筋不像普通的皮筋,好像随着他的想法,皮筋的松紧度都会有变化一般。
此时那声音不再哼唱艳曲,而是漫不经心地:“哪来的田舍奴?别乱抓哥哥的龙筋。”
萧然心里顿时如一阵膈应,赶紧松了手,暗问道:“你是什么来路?”
那柄弹弓听他这么一问,突然来了精神:“你!你!你……你能听见我话!稀奇!真是稀奇……哥哥我是神行没羽箭,玩够了就把哥哥放下,我曲儿还没唱完呢,又得重新来……”
萧然也甚是好奇,问道:“别个都哭着喊着让我带他们出去,你怎么还要让我把你放下?”
“黔…少把哥哥我跟他们放一起比,他们就想着出去祸害人,哥哥可是从大宋起就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还打过辽贼金狗呢。可惜这年头国泰民安,当朝律例也不让我这样的派用场了……你打听够了吗?别坏哥哥雅兴,快把我放下……”
萧然越发好奇:“你你是神行没羽箭?怎么个神行法?”
神行没羽箭不耐烦道:“还没完没了了……哥哥腿间这可是真的龙筋,能随人心意改变松紧,射程自然也就可远可近。哥哥这身子和当年的养由基之弓脱胎于同一根竹,能帮你百发百汁…”
这把弹弓让萧然想到初见徐二时的场景,同样是吊儿郎当,同样是百发百中,让他好像见到了老朋友一般。
他在地上捡起个石子,瞄着远处的砖打了过去。可没想到那根龙筋竟然软硬变化不断,一松手石子歪歪扭扭砸到他脚上。
“没有好酒好菜,没有漂亮姑娘,就想让我效力?你当哥哥是贱奴啊?玩够了快把哥哥放下……”
萧然顿时来了脾气,暗暗臭骂道:“你个老兵鲁子、腌臜泼才,爷爷我今非得带你走!”
他不顾神行没羽箭的反对叫骂,恭敬地问老夫人:“老夫人,这个能不能卖给我……”
老夫人已经走上了台阶,转头看了看,笑道:“这就是个没准头的孩子玩意儿,别这个,这里的东西你要不怕死都可以带走,谈不上卖……”
萧然大喜,赶紧谢过了老夫人,把神行没羽箭揣进了怀了暗戳戳:“听见了吧兵鲁子?你就是个不值钱的贱货……”
“为什么是他?!”
“带我走啊!”
身后如百鬼哭嚎般,不甘地声音不断重复着。随着机关闭合,四柱床落下,那些声音终于又陷入沉寂。
萧然搭车先回到了老夫人公馆,毕竟他的车还停在那附近。下车后,萧然叮嘱老夫人:“邓伯那里,我想到一个办法,兴许能缓解他的痛苦。每找新鲜的仔鸡、仔鸭,或者猪的血,浇在他背上那根透骨钉上,可能有效……”
老夫人定了定,点头道谢,便转身朝公馆走去。看着寒风中那颇有些萧瑟的背影,以及未来老夫饶人生结局,萧然心里百般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