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利是在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下吃这顿早饭的,每当萧长风叫一次刘叔,萧然叔侄二人就会送去把他当成油条咸菜嚼了的眼神,导致他一次又一次噎住咳嗽,继而萧长风又叫着刘叔来给他拍胸捶背,紧接着再换来四道凶光,如此往复。
刘胜利咳个不断,感觉一顿饭下来,自己真的老了好几十年。
眼见饭吃的差不多,二叔给萧然使了一个眼神,接着说:爸,我和二叔!吃饱了,我俩出溜达,你们慢吃
两人起身走向地下室的入口,身后传来萧长风和刘胜利说话的声音:刘叔,您年轻时候就跟着我爸,胜利和小然也算从小一起玩到大,要不等着孩子初中毕业了,也来我家吧,咱这也是三代的情分了
萧然的脑中又快速闪过一些画面,一个流着大鼻涕满身补丁的五六岁小男孩,在和他一起玩做生意的游戏,一口一个东家地叫着,眉眼分明就是幼年版的刘胜利。
这一段记忆,绝不是因为自己父亲一番话所产生的臆想,而是绝对鲜活的童年记忆。可这段记忆和之前所有类似的童年记忆一样,都是转瞬即逝。记忆涌来时的快乐,和一闪而过后再难捕捉的失落,又都十分真实。
萧然皱起了眉头,他本能地想到,身体里那个没死透的原主,似乎正在不遗余力地抓紧每一次复苏的机会,给他的脑袋里补充本该失落的信息。
看着二叔急匆匆地打开地下室的门,他的心里也没来由的焦急了起来。要么是原主复活把他吞噬,要么是死于发丘祖传的诅咒,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选。或许按照二叔所说重铸了发丘印,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下来!
二叔突然从地下室露出一个头,沉着声音低喝道。萧然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陡然惊醒,赶紧快步走向了地下室。现在想什么都白搭,赶紧看看二叔有什么新计划才是要务。老规矩,遇事不决就之间往前走,迈出左脚,自然知道右脚落在哪。
等他匆匆赶到地下室,之间二叔从一个破口袋里掏出了一卷毛皮,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上面有好几种颜色的毛,但以绿毛为主,同时散发着一股发霉和动物骚臭混合的味道。
萧然捂着鼻子,看二叔把这张发霉发硬的皮在桌上慢慢摊平,然后掏出一小瓶红色的粘稠液体慢慢浇了上去。
那液体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整个地下室顿时被各种意味充斥,让萧然想起夏娘庙下方的弃尸坑。
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干呕,二叔此时快速后退,捂住了他的嘴。
没事,我
别说话
二叔压低声音打断了萧然的话,紧张得盯着桌子上那张皱巴巴的皮。下一秒,那张皮接触了红色液体的部分,竟然开始缓缓软化,甚至慢慢蠕动起来。
萧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皮。那皮中间裂开了一条口子,红色的液体进一步渗入,慢慢流向其他地方,整张皮都好像活过来一般,像蜗牛一样不断伸展蠕动,表面甚至逐渐渗出了粘滑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看着那张皮不断在桌上扭动,僵硬感越来越少,蠕动反而越来越柔顺,四个边角没有规律地不时抬起,好像还在渴求更多之前那种红色液体。
二叔,你浇了什么?这皮怎么就就活了呢?
萧然压低声音询问着,同时心里一阵恶寒。看着堆不断滑腻蠕动中间还有一张口子翕合的皮肉,空气中异常的腥臭味也越发浓烈,他感觉自己早上的早饭已经在开倒车,马上就要倒回收费站了。
当然是血,不过不太新鲜这东西可不是皮
二叔刚说完,那东西靠墙的一侧突然迅速翻起,紧接着像一张大被子一样从桌上翻下,噗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几根大小粗细不同的眼柄也从那些花花绿绿地毛里伸了出来,四下扭动探索起来。
三眼塔腹蝓?!萧然暗呼。
可转念一想,这东西没有塔型腹足,形状也像一张大皮,嘴在腹部,背上还有很多现在看来好像苔藓一样的绿毛,而且眼柄一样的触角不下十个,但最大的也要比三眼塔腹蝓的小很多。
只能说是像,但绝对不是。
二叔听他说到三眼塔腹蝓,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说:你还挺会起名字什么渔夫不渔夫的,这东西,是噬血地衣,最喜欢血肉
正说着,噬血地衣的侧边突然缓缓抬起,一根根细密如鱼骨的腹足,从腹部边缘翻了出来,接着整张噬血地衣就像个微缩帐篷一样从地上立了起来。
它的触角转动着,慢慢转向了衣柜处,里面的血腥味似乎吸引了它。它身体边缘的细密针足像波浪一样滚动着,缓缓朝衣柜处移动过去。
不好!
叔侄俩同时一声低呼,同时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萧然担心的,是噬血地衣钻进衣柜里,徐二可能就要成了饲料了。二叔的担心显然比他还高一个量级,萧然看见二叔的额角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二叔掏出兜里那个瓶子,左右看了看,瞄准了墙角一个半人高的石狮子,狠狠甩了一下。可甩完之后,二叔愣住了,仔细看了看瓶子,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娘的,刚才全倒出去了
他恶狠狠地把瓶子砸向了石狮子,瓶子应声碎裂,声音似乎惊动了噬血地衣。噬血地衣的动作停了下来,朝石狮子的方向探索着。
可这停顿只有一瞬间,噬血地衣马上又转向了衣柜,再次挪动起了波浪般的刺足。
我怎么就忘了你这有一柜子血,里面还有尸香魔芋的花汁,让它喝了这一片都得遭殃
眼看着刺足已经攀上了柜子边缘,二叔四下看了看,实在没有办法,便撸起袖子掏出那枚锥子,便朝自己小臂划了一道。
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噬血地衣背上那些眼柄齐刷刷转向了两人这边,激动地颤抖着,在空气中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二叔赶紧向旁边跨出一步,朝石狮子方向狠狠甩臂,一抹鲜血瞬间洒在了石狮子身上。
与此同时,二叔迅速掏出一盒东西,抹在伤口上,然后把袖子拉下来,紧紧握住了袖口,并快速蹲下。
所有事发生的太突然,萧然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时二叔伸手把他往下一拉,同时低喝一声:蹲下!
几乎就在萧然蹲下的同时,噬血地衣就擦着他的头发从上方飞过,紧接着像一张大布一样把石狮子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