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大门内,
静悄悄的,只有张瑾瑜冷冷的问话声,
三位皇子也随之看了过去,只见他们二人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尤其是三位殿下的目光,坏了,要是父亲知道,还不知怎么吃挂落呢,一脸的难看,艰难的回道;
“在,在,学生在此!”
二人有些紧张,哆嗦着腿走了出来,一不小心,栾一清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还好身边的孙怀中,眼疾手快,赶紧搀扶一下,不至于出了笑话,
稍微缓了一下,二人走到近前,躬身就拜,
“学生栾一清,(孙怀中)见过诸位大人。”
“嗯,你们来说说,可有辱骂薛蟠,是谁先动的手!”
张瑾瑜直接问话,言简意赅,丝毫不拖泥带水糊弄,二人嘴角哆嗦了一下,栾一清看着杨明安的脸,都看不出人样了,硬着头皮回道;
“回诸位大人,学生没有辱骂薛公子,只是见到杨兄被骂,想过来主持公道,言语过激之下,多了指责,杨兄气不过,不忍受辱,这才动了手,不过是薛蟠先打的一拳。”
反正是能狡辩就狡辩,身边的世交好友孙怀中,也赶紧点了点头,
“诸位大人,就是如此,我等二人也想劝慰,可是此人言语恶毒,实在是不忍直视,当然,我们二人也没有伸手帮衬,”
脸不红心不跳,好似说着做好事一般,把薛蟠气的脸色涨红,怒火中烧,只有张瑾瑜毫不在意,随口小声问道;
“殿下,可看明白了?”
大皇子周鼎瞪大眼睛,哪里看明白了,他们二人这不是反口咬了,
“侯爷,孤没看明白,”
“殿下,解释就是狡辩,狡辩就是谎言,且听本侯再问。”
他们二人说的,狗都不信,
“既然你们二人是来劝慰的,那为何打的时候,没上来拉架,既然同为世交好友,今日恩科,机会难得,当知道事情严重性,你们二人不光狡辩,还在那煽风点火,以至于他们二人拉不下脸面,这才恼羞成怒动了手,此事,旁边的人应该都看得清楚,是也不是!”
“这,这”
二人哆嗦着嘴,无话可说,吓的二人赶紧跪下磕头,求饶,
“侯爷,学生也是一时冲动,义气使然,犯下错误,容诸位大人开恩。”
“是啊,侯爷,都是我等鬼迷心窍,犯下错误,还请侯爷开恩。”
说完,重重磕了一个头。
“原来如此,”
三位皇子恍然大悟,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如此狡诈,大皇子周鼎也是皱着眉头,实在是丢了圣人脸面,不堪重用,伪君子是也。
张瑾瑜见此,事情明了,如何处理就该问身边一言不发的沈大人了,
“沈大人,按照大武律令,凡是在恩科考场闹事打架者,该如何处置!”
沈中新一愣,侯爷是想从重处理了,这几人,不说荣国府的薛家,就是这三人,乃是首辅大人的徒子徒孙,侯爷这是?
“回侯爷,按照大武律令,凡是在恩科闹事者,主谋杖责十五,六年不得科考,从者,杖责十,三年不得科考,并记录在案。”
“嗯,既然如此,那就依律令来,杖责倒是没有,全部给本侯吊在殿外,抽鞭子,给天下人瞧瞧,主谋杨明安,薛蟠,抽鞭子二十,六年不得入科举,栾一清,孙怀中,二人胁从,抽鞭子十五,三年不得入考,行刑完之后,赶出含元殿,”
张瑾瑜脸色一凝,看着周围瑟瑟发抖的众多考生,杀鸡儆猴,也不过如此,用教训的口吻,训斥道;
“你们都是来参加恩科的,都想榜上提名,但是前提是遵守规矩,本侯,不看你是何人,是何背景,都不好用,本侯只认大武律令,诸位,好自为之,来人啊,把他们拉出去,行刑。”
“是,侯爷,”
宁边一挥手,身后的亲兵,就把一脸哭丧,喊着冤枉出声的几人,全部绑了起来,就在殿门外正门,用绳索绕过大梁,把四人给吊了起来,而后,真的有兵丁,拿出鞭子,站在四个人对面,
只等校尉一声令下,
“预备,行刑,抽!”
四名亲兵挥舞着马鞭,狠狠抽在四人身上,顿时,哀嚎声四起,尤其是栾一清和孙怀中,哪里吃过这等伤痛,眼泪都哗啦啦流下来,杨明安也被抽的哀嚎不已,但毕竟是挨打有了经验,虽然疼,但是以往也疼过,只是心中有些不甘心,更有些惧怕,回府之后该如何解释,还连累两位世兄,恐怕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心底,隐隐约约有了惧怕之意,
薛蟠倒是不惧,被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知是那位军爷手下留情,还是真的被侯爷授意,被抽打的声音是最大的,但是疼归疼,不是那么疼,哀嚎了两嗓子,看着身边的杨明安,嘴上也不饶人,
“杨小子,怎么样,挨鞭子的滋味好不好受,爷爷就喜欢看你被打那种样子,你薛大爷心里就痛快,就高兴,爷们的鞭子,没有白白挨揍,哈哈!”
喘着粗气,被吊在那的薛蟠,竟然笑出了声,刚笑了一声,忽然身上一疼,鞭子重重落下,身上的血痕立马涌现,杨明安见此,流血的嘴角也是哈哈一笑,
“打得好,爷们就喜欢嘴硬的,咳咳。”
几人被打的哀嚎声,传出甚远,里外进宫赶考的世子见状,皆是脸色惨白,低头颤颤巍巍进了殿内,老实的站在那排队,不敢有丝毫动作,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停,行刑完毕,”
校尉一抬手,所有亲兵收了鞭子,
站在殿门口的张瑾瑜,领着三位皇子,看了半天,见到四个人被打的,哀嚎声都小了许多,三皇子周隆缩了缩脑袋,
“侯爷,这四個人,不会是被侯爷的人打死了吧,那么惨!”
“三皇子放心,本侯手下的人,有着分寸,只有开头,和最后几鞭子,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做个样子罢了,打是要打,也只是打给其他人看的。”
张瑾瑜笑了笑,哪里能真的下死手,不过是杀鸡儆猴,做个警示之用,至于他们四人,送回去医治,
“宁边,让亲兵,找几辆马车,把他们四人各自送回去,好好养伤,”
“是,侯爷。”
宁边,转身就把侯爷的话,交代给亲兵校尉,后者就安排人,先把四人放下来,找个架子给抬着,去偏殿先给安顿一下,剩下的,就去大帐那边寻马车去了,
大皇子周鼎脸色变了又变,虽然几人犯了事,但是六年不能科举,是不是太严重,尤其是几人,皆是朝堂官员之后,世家子弟也不为过,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朝堂怕是又起风波,
“侯爷,孤刚刚想了想,侯爷处罚的是不是太严重了,毕竟这几人也算是京城的青年才俊,名声也不小,如此惩罚,会不会引起非议,让朝廷那边,有所损失,”
张瑾瑜倒是没先出声,回想一下,好像殿下说的也没错,杨明安他们三人的父亲,官位可不小,还是首辅李大人的铁杆心腹,这要是闹起来,够朝堂热闹一阵子的,
但是话说回来,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本侯有理啊,
“殿下,您要知道,朝廷,最不缺的就是青年才俊,这些所谓青年才俊,不过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相互吹捧起来的,真才实学有几人,是留下了著作,还是留有千古流传的诗赋,还是有什么重大作为,要是有,那才是名副其实,没有,依本侯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又有何好惋惜的,”
张瑾瑜摇了摇头,看着殿前四人被抬走,又道;
“至于说处罚,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人还年轻,多吃些亏,历练一下也是好的,真要是中举做官,以他们这个性子,得罪人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三位殿下,走,回去歇歇,外面还有不少人呢。”
“呃,侯爷见解独到,孤算是无话可说。”
三位皇子眨了眨眼,真是佩服洛云侯的口才,再看外面,人又来一大批,只能点点头,随着洛云侯又回了东面隔层窗户前,坐下。
只是三位皇子没有看到的是,侯爷身边的宁将军,处理完之后,复又进了殿内,寻了贾兰,直接把人带入走廊处,先行检查,拿了考号,还安排亲兵一路护送到后殿休息不提。
殿内,
依旧是平稳的检查,考生排着长队等待着,
走廊屏风内,储年坐在走廊东首的高台上,四下有官员围了四周站定,只见三位考生依次入内,立刻就有六位考官过去,先是核对考签,而后,三位巡考官伸出手,在从头到尾摸了一番,另外三人,把考生所带的包裹行囊,更是全部打开,一一查验,就连带来的馕饼和馒头,都要捏碎查验,所有检查完毕之后,
储年还让三人,把衣衫全部脱了,而后让六位巡考官,全身查看,虽说有些不顾其颜面,但是,科举官员,都是这样过来的,等全部查验无误后,由储年分发新的考签,
“这是你们考号,在后殿对应着床铺,明日开考时候,对号入座,可记清楚了?”
“回大人,学生记清楚了,”
几位考生红着脸,穿着衣服,赶紧把考号接了过来,放入怀中,紧紧握着,怎么和贡院考试规矩不一样呢,但也不敢多问,
低头拿着行囊就进了后殿,
前殿,
张瑾瑜刚刚带着三位殿下,重新落座,茶还没有喝上两口,先往窗外一看,就看到了荣国府的贾宝玉,穿着蓑衣,打着油伞,背上两个行囊走了进来,为何一眼就看出是贾宝玉,还不是因为众多学子,只有他,既穿着蓑衣,又打着伞,简直是另类。
看的张瑾瑜颇为无语,贾宝玉的操作,永远异于常人,说不上好与不好。
这一幕,也被三位皇子寻见了,几双眼睛都盯着贾宝玉,想笑又极力忍着,二皇子周隆,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在贾宝玉身后的一人,久久站在院门处中央不动,进来的考生都是绕着此人走,还不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看到大门处的地方,有一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可知道是哪家子弟?”
听见洛云侯问询,三位皇子,也就把目光从院内的贾宝玉身上,往后挪去,却见有一人立在那,一动不动,大皇子问道;
“侯爷,那个人好生奇怪,为何站在那一动不动?离得远,看不清样貌,”
“大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伱看那个人,傻愣在那,必然是东西忘记带了,吓得不敢进门,”
二皇子周隆,满不在乎的,早就听说以前不少人,来贡院太过着急,该带的东西没带,自然是吓傻了呗。
三皇子却摇摇头,不同意,
:“二哥此言差矣,你看那人身后,蓑衣内鼓鼓囊的,定然是带了行囊,依我看,不过是紧张过头,有些害怕了。”
三人的议论声,都在理,张瑾瑜瞧得也是摸不着头脑,为何此人行为怪异,还想让宁边派人过去看看,谁知道,此人忽然跪倒在门前,用双膝跪地,往前挪步走了过去,
这一幕,看的众人傻了眼,
“侯爷,这是为何,”
大皇子显然不明所以,急声问了出来,
张瑾瑜此时也摸不着头脑,他哪里知道为什么,奇了怪了,再往院中看去,只见此人往前走三步,停下叩首,再走三步,再叩首,好似朝拜一样,
这一怪异的举动,早就惊动了殿门口的巡考官,又是刚才那一位先发现,复又跑到沈大人身前,气喘吁吁禀告,
“禀沈大人,院中有一考生,跪地叩拜而来,不知何缘故。”
沈中新还在想着刚刚的事,侯爷处罚过于重了,是不是需要补救之法,过后再商议一番,还没想出法子,
听见话音,一抬头,又看见刚刚的那位巡考官,心中一个咯噔,怎么又出事了,阴沉着脸,问道;
“知道是何人吗?”
“回大人吗,不知,”
“那还不去问!”
“是,沈大人,”
沈中新怒斥一声,吓得巡考官打了个哆嗦,应下声,赶紧重新回到殿门口,沈中新重重叹了一口气,叫了几人,起身跟在后面,
而那位巡考官,忍着怒意,回到殿门口的廊坊内,对着远处叩拜的考生怒喝,
“何人跪地而入?”
声音之大,让不少人都听见,远远回头望过去,
院内跪拜的那位考生,也停下前进的步子,直起腰,大声回道;
“京南林山郡人氏,靖南侯府亲族,苏文良。”
只一声,
就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巡考官噤了声,仿佛吃饭噎着一样,京南的靖南侯府,这不是长公主殿下的夫家吗,怎么回事,又看见周围的人都在切切思语,问话的巡考官,满头大汗,牵扯到宫里京南,谁都不敢言语,
忽然,从殿门口,又来一位巡考官,不是别人,乃是言官曹广正,以前都在想,自己哪里比不上严从,都是一同考出来的进士,
索性放开胆子,站出来厉声问道;
“胡言乱语,刚刚没问你身后之人,此番,你为何跪地进殿,是何缘由?”
“启禀大人,含元殿,这院子的青石板下面,撒着叔父苏元奎的鲜血,学生,万死不敢践踏,今日,只能带着孝带,跪着入内,方可参加恩科,”
苏文良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浸湿双腿,豪不退缩,义正言辞,让周围考官和考生议论纷纷,谁都知道,靖南侯苏元奎,乃是前太子心腹,叛乱自尽而亡,
拦着的言官曹广正,知道此事重大,更不会让步,
“哼,世人皆知,靖南侯苏元奎,枉复圣恩,愧对朝廷,私自动兵叛乱,自尽于东城门门下,尽人皆知,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不遵守恩科规矩,那就不要考了,来人啊,赶出去,”
曹广正也是快刀斩乱麻,立刻让人把此人拖出去,可是沈中新,已然随后身至,
“慢,曹大人,为何要赶走此人?”
“回沈大人,此人乃是靖南侯府亲族之人,又坏了恩科的规矩,于情于法,下官都不可能放他进来,”
曹广正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硬是怼了回去,让沈中新脸色难看,
“曹大人,你哪里看出此人,是靖南侯府的亲族,可有查验,另外,恩科的规矩,也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没有问清缘由,如何能一意孤行。”
话说,朝堂之上,能在言语上,说过沈大人的,还没几个,言官曹广正,显然是不服气,官字两张口,谁来说都成,
“沈大人,这只是你一家之言,要是按照沈大人所言,那刚刚四人闹事打假,处理的如此严格,视为先例,此人不尊法令,公然敢代孝入内,这是把朝廷,把皇上放在何处,要是真的想尽孝,那回家祭奠即可,如何能在这,做样子,是心怀不轨,还是想替靖南侯翻案,还是另有目的,下官就不得不问了。”
曹广正一番言辞,说的堂皇大气,堵的沈中新,一时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