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所问的,也正是祝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自问镇守金刚塔以来寸步未离,精神也丝毫没有放松过,但圣杯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事后他虽然借着寄体看押狱卒离开囚笼,循着圣杯的气息找到晏紫苏,却依然没有想明白这妖狐是如何偷偷潜入金刚塔内取走圣杯的。
“老夫自问镇守金刚塔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以金刚塔守卫的森严,自信便是大荒第一大盗御风之狼前来,也无法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取走圣杯。妖狐虽然可以变幻形貌,但在我的念力下无所遁形,按常理来,是不可能盗走圣杯的。”
擒住晏紫苏后,他也曾逼问过圣杯是如何失窃的,但晏紫苏却咬死不松口,祝融也没有办法。
宋行想了想道:“此事瞧来错综复杂,好像一团乱麻无从下手。其实无论多难解的麻团,都有头尾两端,以及几个至为关键的结。只要抓着这最重要的头绪,耐心抽离难解之结,就能一清二楚,这事自然也不例外。”
祝融沉吟道:“宋使者,以你之见,此事的头尾两端是什么?”
虽然水族宣告大荒,宋行的神帝使者是假,但是火族并未承认水族的法,在见到神木令后,祝融还是认可宋行神帝使者的身份。
宋行道:“头端是为什么有人要偷窃这琉璃圣火杯,尾端是琉璃圣火杯失窃之后,究竟有怎样的后果,谁能得到好处?”
科汗淮眼睛一亮,想到宋行之前在蜃楼城的,谁在此事中获利最大,谁就有嫌疑,思维开始发散,顺着这些时日搜集的线索开始思索起来。
祝融闻言点点头:“有道理,圣杯失窃,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赤帝无法出关,被封闭在琉璃金光塔中,此事对谁最有利?”
琉璃金光塔是当年燧人氏以外陨石辅以异术打造,塔身看似金属却坚固异常,即使神兵利器也无法伤其分毫。
琉璃金光塔若不能开启,赤帝纵然御鬼通神,也极难从塔中出来。
科汗淮心中一动,“莫非是为了半年后的五帝会盟?”
自大荒元年以来,每隔六载,七月初七,五族帝、女、神、侯齐聚帝山下,由神帝调停解决各族纠纷、战事。
与昆仑蟠桃会不同,五帝会盟极为肃严简练,没有歌舞酒宴,更无风月调笑,通常当日黄昏,各族帝侯毕集山下,到了翌日凌晨,便退散一空。
神农化羽后,下无主,各族暗流涌动,自蜃楼城之战始,已是隐现烽火遍地,生灵涂炭之迹象。
半个月前,水族烛龙以黑帝之名义发出玉帛函,恳请五族不要轻启战争,在此次五帝会盟时推选新任神帝,仲裁是非,和平共处,金族白帝率先响应,土族黄帝随后也出言赞同。
宋行心中一动,“大荒都言赤帝武道巫法冠绝下,当年仅仅在神帝一人之下,经过三十年闭关,想来神功大成,武道更为精进,幕后之攘走琉璃杯,莫非是害怕赤帝出关后在五帝会盟上夺得神帝之位?”
听到这里,蚩尤浑身一震,“烛老妖想坐上神帝之位,所以派攘取火族圣杯,让赤帝无法顺利出关。”
旁边拓跋野聪明机警,立马接下去道:“将圣杯送往雷泽城嫁祸雷神,引得木火两族交战,好让青帝选拔无法顺利进行,再不济也引得两族交战,没有精力再放在五帝会盟之上。”
祝融眼中精光爆闪,“金族白帝性情恬澹,澹泊出尘、与世无争,土族黄帝宽厚温和,仁义爱民,但论及武功威望,不足以压服五族,如此来,五帝会盟最终受益的只有水族。”
宋行坐在蜚铁兽背上,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澹澹道:“那么问题来了,若是水族受益,最终登上神帝之位的,只会是水族黑帝。从蜃楼城开始,烛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燎上神帝之位,如果你是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会眼睁睁的看着神帝之位成为黑帝的嫁衣吗?”
“或者换一种法,烛龙为什么自信,最后神帝之位会落在他的手中,而不是落在黑帝手中?”
阳光穿过雷泽城上空,落在科汗淮身上,却依然无法抹除他身上的那抹寒意。
他隐隐猜到大概,越想心中越是惊惧,片刻间冷汗涔涔,内裳透湿。
这三十年来,黑帝闭关,烛龙作为水族第一巫神,位居大荒十神之首,其一身玄水神功,比起五族帝尊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兼他性格阴毒暴虐,野心勃勃,三十年来早就在水族大权独揽,一不二。
反观黑帝汁光纪,爱民如子,被认为是五族帝尊中最为仁爱的一位,但数十年不见其踪迹,在水族中的威望,还能和烛龙相比吗?
听到这里,祝融只觉得眼前迷雾豁然开朗,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也在宋行的分析之中得到解答。
偷盗圣杯之人,势必和水族有着关联,虽然不知背后是黑帝还是烛龙在操控,但是起码不像一开始那样一团雾水了。
宋行又道:“此事疑点甚多,但最让我不解的还是最开始的问题,赤炎城固若金汤,金刚塔守备森严,塔下又有火神坐镇,那盗贼是如何将圣杯顺利盗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盗走圣杯的不是外贼,而是内奸。”
祝融听到宋行的分析,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没可能,装着圣杯的圣匣由我亲自看守,圣匣钥匙又由大长老烈碧光成封存体内,即使有内奸也决计盗不走!”
宋行点头道:“有火神在,确实不可能。但火神倘若不在呢?”
祝融皱眉,不过他也不是笨人,很快明白宋行的意思:“使者是,圣杯失窃其实是在我被囚禁在族地之后?”
随即缓缓摇头道:“不可能!那夜烈碧光成与几个长老、将军一道例行检查,圣匣之内确实空无一物。想要逃过这许多高手的法眼,万万没有可能,何况我当时也是亲自在场。”
宋行看了祝融一眼,慢悠悠反问道:“倘若那圣杯从始至终根本就不在圣匣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