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实际人口肯定比这个数字低,但是低多少,可不好说。最低的时候,雷州实际人口可能只有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可是现在肯定远不止五十万人了吧?
还要算上隐户与逃籍,一正一负两大谜题,杨轩就是有老管家这种神仙帮手都无法估算。
可是五大家族肯定心知肚明。
今年不再对五姓忍让放任,是杨轩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五大姓氏是在赌,他们看我在雷州踏踏实实搞农耕,以为我是个大善人,以为我很珍惜雷州,以为我最后会为了应对帝都放任五姓自治,只取个名头……”
杨轩冷笑:“可是他们没搞清楚,帝都放我来是做大善人的吗?”
最初帝都的人精们都同样让杨轩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来这里,就是要雷州乱起来,然后名正言顺平叛,彻底清洗。
“朝廷只需要抽调一支万人精兵,不出一个月,就能屠尽雷州乡绅,揭县令,你信是不信?你不要觉得是我在威胁你,到时候杨氏是拱手让出雷州没好果子吃,但五大姓氏,绝对会死得比杨氏惨。”
揭山清面色沉重。
南蛮之地婚娶年龄普遍偏低,别看揭山清的独子也有十六七岁,他本人还不到四十岁,正当青壮,却已经在县令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
大周的文官制选拔体系十分复杂,既有举荐,也有科考,而揭县令十几岁就考取了文考功名,举人身份与姓氏之便让他早早就坐上了黎县县令之位。
他与揭家那些在自己一亩三分田待久了,就妄想可以偏安一隅的老古董不同,看天下大势更远。
之前帝都对雷州放弃控制,是因为人口不足征兵无利可图。
这十几年休养生息,放任散养,再穷困的地方也能挤出些人口剩余了,再加上这三年的农耕升级,大周对雷州从可有可无逐渐转变成试图收回控制权。
揭山清看向杨轩,他甚至都怀疑杨轩毫无私心地在雷州推动农业,放任五姓家族与外州势力勾结,就是为了今天,让雷州的价值足够大,大到帝君想到伸手一锅端,让把持雷州多年的五姓家族发现,依附杨轩才是更好的选择。
可惜……揭山清苦笑,五姓家族大多数人都觉得直接依附各种贵族势力,并不害怕朝廷,也不惧怕领主。
可是胳膊拧不过的大腿里,除了杨氏,谁还愿意为了雷州真正付出?那些口头承诺的贵族们,哪一个能够为雷州的百姓实在考虑?!无非是第二次榨干雷州土地上的民众枯骨与血肉之余,保证勾结者的利益而已。
他揭山清接受不了重现一次太守乱雷州的旧果,把雷州人的性命再一次白白丧在梁州。
如果征兵无可避免,至少要有人庇护雷州子弟!
于是揭山清开口道:“领主大人,明年的烽火征兵令,您会作为主帅指挥雷州子弟吗?”
杨轩倒是没有犹豫:“我会和雷州子弟兵站在一起。”
他的诚意是:他不会像雷州最后一任太守一样替帝君征兵之后,就把雷州子弟当成一种资源送出去。
谁也不会知道杨轩心里打的主意,他没有说自己会亲自带兵上战场,他本就不打算带着雷州的兵一起奔赴前线。
如果雷州的兵必须前往梁州,那么他一定争取再把全员留在后方后勤部队,除非雷州士兵拥有了一定武道基础。
杨轩没说实话的一点是,他对征兵上心并不是因为害怕帝君。他有信心拿出帝君动心的东西,来交换雷州子弟兵成为梁州境内的屯田兵,而不是直接扔到一线送死。
他着急的是,他缺少时间去提高这支此刻还不存在的军队的武道实力。
首先得知道有多少人,才知道他要准备多少东西,才能把人召集起来,才能练兵。
揭山清稽首:“请领主庇护雷州子民,揭山清愿鞍前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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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县令与杨轩在里面谈了许久,转眼已经近午,揭山清不知道杨轩安排,歉意表示县衙粗茶淡饭,未知领主是否在此用餐。
杨轩想了想,问叶青红:“等会儿你还想去揭家老宅吃饭吗,人家那儿可是准备了山珍海味招待咱呢?”
叶青红全程没有插嘴,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对话,以至于揭山清以为叶青红只是杨轩的贴身护卫,这会儿一看杨轩竟还要求问她的意见,又不由暗自揣测其身份。
叶青红瞟他,目光含义是“你有啥就说拿我做什么由头”。
杨轩伸了个懒腰,问揭山清:“我要让我的仪仗摆驾县衙,你承受得住吗?”
揭山清面色几变,最后下定决心地道:“任凭领主大人差遣。”
杨轩招来王洪年,让他去联系车队那边,并叫他先让车队那边把随车携带的物资快马背过来。
他拍拍揭县令的肩膀,一语双关:“揭县令别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领主可是自带干粮上门。”
现场无人听懂他的干粮梗,就像整个大周都不知道他要怎么折腾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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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您要和我一起去雷州主城吗?”
萎靡不振的揭元山在旁边的偏房和他的难兄难弟以及老夫子李汉儒呆在一起。
夫子回答:“你父亲本来是这么打算,不过如今,为师也不好说了。”
夫子看着他们抄写作业,他们没办法只能心不在焉地写字。
唐元立在歪歪扭扭写了一个一行字后,实在忍不住:“夫子,这里没我啥事吧,为啥我要和元山他们一起啊?揭县令教训儿子和外甥,为什么顺带我也……也那什么,鱼池遭殃?”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李汉儒听到错误的成语先是纠正,然后才看向唐元立。
“啊对对对,殃及池鱼。”唐元立做出无辜的样子。
李汉儒看着这位粗眉毛的孩子,像是透过他的样貌回忆起别的什么人一样,脸上都是追忆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你们三个对雷州未来都有用吧。”
李汉儒口气似乎也不是很肯定。
“什么?!”唐元立很吃惊,不知道自己在大人眼里还是个人物。
冼承业没好气地道:“挟天子以令诸侯么?”
夫子笑笑:“你顶多算个废太子。”
唐元立乐出声来:“夫子,你今天怎么嘴这么毒?”
揭元山拉唐元立,希望他别老这么口无遮拦,毕竟还是夫子。
李汉儒惆怅地道:“因为你们夫子我,好像要被踢出局了。”
冼承业与小伙伴面面相觑,不知道夫子的意思。
李汉儒长抚白须,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独领风骚几十年,杨氏后继有人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