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喜欢的，就一定要握在手里！”

    路明非怔住，仿佛闪电划过脑海。

    黑暗中他身处破碎的祭坛，怀中抱着发抖的男孩。断裂的石柱插在地上，上面染着鲜血，青铜的锁链把这里围住，仿佛牢笼。

    “有没有感觉到一股火焰从心底升腾？”路鸣泽问。

    猛然惊醒，路明非跪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是这种感觉，仿佛被拉入了一场几千年的幻境，幻境里这个路鸣泽是他的什么很重要的人，两个人陷入深渊，仿佛从此万劫不复。

    路明非竭力地想要说服自己那些都是假的，但那宛如潮水的悲伤却是真真切切的，如同海啸铺面，巨浪滔天，到最后却只是轻轻漫过他的脚踝，清凉的水在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你不难过，是因为我代替你难过了。这很残忍，不是么？’

    路鸣泽这么说过。

    捂着脑袋，路明非装傻，“什么火焰？心里的业火吗？我不信佛。”

    “是……复仇的火焰啊！”路鸣泽轻轻笑，“我们曾失去了一切，除了彼此，从神明被贬为囚徒。”

    “除了复仇，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归来？！”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路鸣泽轻轻开口，“好了，说正事吧。”

    “现在才步入正题吗？麻烦下次可以直接跳过前面的一堆东西。”路明非抬起脸来。

    “呵呵……”路鸣泽笑笑，没有反驳，“我可以帮你。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读过《浮士德》的，魔鬼摩菲斯特和浮士德打赌，赌的是那个魔鬼能不能让浮士德感受到世俗的快乐，而赌注是浮士德的灵魂。我的条件和这类似，我要和你签订一份契约，我为你实现愿望……”

    路明非感觉自己有些窒息，说不出话来。

    “听好了，交易是这样的。我可以接受你的四次召唤，满足你的四个愿望，我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而每一次我都会抽走你四分之一的生命。”

    路鸣泽诡异地笑，“除此之外，和浮士德一样，如果浮士德感受到世俗的快乐他就会被取走灵魂，如果你感受到孤独，我也会取走你的全部生命。”

    “孤独？我感受到孤独？”路明非一愣，“这是什么条件？你说我孤独我就孤独吗？”

    “当然不是，要你亲口承认自己孤独才算。而且不是一般的孤独，是……绝望的孤独。”

    “那还可以……”路明非搓着手，仿佛在认真思考，“你真的能解决掉那条龙王吗？”

    “有些麻烦，不过可以。”路鸣泽无声地笑了，“已经准备接受了吗？那就把手伸出来吧。几千年了，你在别的事情上犯过糊涂，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从未答应过我。可现在你动摇了，那个女孩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路明非承认自己心动了，在这100米深的水底，整个世界都没有人回应他，而此时一个魔鬼出现了，告诉你可以帮你解决问题，可以帮你救回那个女孩……

    路明非伸出手，死死的咬着牙。他在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已经打算好了用完三次许愿机会就彻底放弃，死也不用第四次，但他突然开始害怕，仿佛签订了这个契约就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可他颤抖的手并没有收回来，就像医生在手术室外问你要不要医治到底，你砸锅卖铁也要同意啊，那里面躺着的，是对你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啊……

    “权力就是这么让人着迷的东西啊……”路鸣泽抓住了路明非的手。

    一瞬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路明非的心里却知道契约已经签订完成，这就是魔鬼的力量。

    路鸣泽伸出手按在了路明非的额头上，他站着路明非坐着，反而要比路明非高一点，这幅画面仿佛上帝亲吻人类，赐下神明的伟力。

    “thegathering，法力无限。”

    “noglues，你的对手将无法释放言灵。”

    路明非有些懵，这两个东西不是星际争霸里的作弊码吗？

    “言灵，你的言灵。”路鸣泽说，“这两个言灵都是暂时有效，不过有一个可以一直使用，那是你自己解封的。”

    “什么？”

    路鸣泽一字一顿，“不*要*死。”

    浮力重新包裹住路明非，他一愣，发现诺诺那张惨白的脸就在自己面前。

    “你是我的小弟，哪有抛弃小弟自己一个人逃命的！这是收人做小弟的代价！”

    声音犹在耳畔，诺诺一直是一个很刁蛮任性的女孩子啊。

    可惜她再也说不出来这句话了。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女孩，他还记得‘不正常混血种研究学会’研究楚子航那一天所有人提出的问题，路明非把所有问题都在心里自己回答了一遍。

    ‘有没有爱过什么女孩？’‘哪些女孩给你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为什么会有深刻的印象？’

    印象其实很简单就能有，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短裙和你擦肩你就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能记住她耳畔挂着四叶草的吊坠，就能记住她喜欢红色的东西，于是买了那辆开起来像火焰奔腾的法拉利。

    但故事不是常有的，爱，也不是常有的。

    楚子航讲他和那几个女生故事的时候，路明非想了很久，发现自己能讲出来的故事屈指可数。

    “谢谢。”路明非对着诺诺轻声说，“你生日那天的晚上，是我来到卡塞尔学院后，度过的最棒的晚上。”

    “上次的礼物是杨闻念塞给我的，所以我精心准备了一个新的礼物，虽然迟到了好久，但我还是想送到你的手里。这样那个故事才算有一个句号，我也才能把这个故事骄傲地讲出来，不是吗？”

    “所以……”他趴在潜水钟的玻璃上，因为被路鸣泽突然召唤而没流下来的眼泪滴到面罩里，他像个任性的孩子那样大喊，“不要死！”

    “活下来……”

    什么四分之一的生命、二分之一的灵魂都不重要了，路明非只要让那个该死的契约赶快生效。

    世界在这一秒忽然停滞，路明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他为中心扩散，有些熟悉，就像击杀康斯坦丁那一次时候从昂热身上扩散的东西一样，是他自己的‘灵’，是他自己的‘领域’！

    江水中弥漫开的血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回了诺诺的身体里，破碎的躯体上肌肉疯狂生长，把那根骨刺挤了出去，伤口愈合，诺诺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头一低，就此昏迷过去。

    路明非爬出了潜水钟，扶着诺诺把她送进了玻璃舱里面，而后关闭舱门，打开密封阀，气体涌入，江水被挤压着排出，诺诺无意识地咳嗽起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活过来了，仿佛被神明赐下了生命的祝福。

    路明非趴在外面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但忽然他感觉到脚底一热，仿佛有火山在下面喷发。低头看去，路明非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诺顿已经来到了他们的正下方，火焰在水底升腾，他俨然已经做好了进攻准备。

    “我就知道是这样。”路明非拍了拍潜水钟的玻璃，“就像游戏里的任务，npc给了你三样道具，那打boss的时候就一定都能用上，哪一个都不会浪费。”

    他从潜水钟上面的钢索里找到了一条索带，使劲地往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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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撒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已经来到了潜水钟下水的地方，手中紧攥着那根手指粗的钢索。绞索盘被参孙最后那一下撞击弄坏了，现在只能靠人工回收绞索绳。

    不知什么时候他昏了过去，耳膜破裂让他脑袋里总是空空的，但是手上传来的力量让他醒了。

    他回过头看了看，零也昏迷了过去，她腹部的伤口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下，学院的支援部队还没到，这里条件简陋，只希望还没有感染。

    她守在这里，直到昏迷。

    零也从来都是个固执的人。

    凯撒看了眼表，杨闻念已经下水五分多钟了，没有穿潜水服、没有戴氧气瓶，这已经不像是个人类了。

    “拉绳索的是诺诺路明非，还是杨闻念？”

    他猜不出来，但他也不想猜了。

    “这个世界让人很讨厌，朋友和生命是为数不多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了！”

    他咬紧牙关，死死拽住那根钢索往上拉，“我的朋友不多，所以……不管是谁，都不要死！”

    “凯撒和凯撒的朋友，都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