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勇亲王徒灿被永泰帝徒樘狠狠一顿臭骂。
骂得魂不守舍,无地自容。
对如何归还国库欠银一事,却依旧束手无策。
只得怏怏不乐地离开皇宫。
才到宫门。
便见贾赦与忠顺亲王徒炯一行人遥遥走在前面。
他自觉做了件天大的蠢事。
更不想见到贾赦跟徒炯两张老脸,忙命扈从太监等人停下。
等贾赦一行人各自乘车而去,才出了午门。
车内。
贾琮问道:“爹,你知道那妖妃为什么要贾元春去大明宫吗?”
贾赦摇摇头:“暂时想不明白。”
永泰帝徒樘年事已高,若说是他忽发奇想要临幸贾元春,绝无可能。
贾琮低头思忖了半日,才道:“那妖妃膝下有没有尚未大婚的皇子?”
贾赦噗嗤一笑:“不要说皇子,她就连公主都没一个!”
“进宫几十年,连蛋都没生出一颗!”
贾琮摇摇头:“那就不是想给贾元春指婚皇室了。”
忽然。
贾琮双掌一拍,叫道:“不对!”
“她没有皇子,却未必没有侄子之类的亲戚!”
“难道她想将贾元春送去江南?”
贾赦猛地想起如今身在江南群狼环视的林如海,脸色骤变!
“只怕是了!”
甄家如今在江南势大。
贾政那没脑子的蠢货,绝对想不到背后这些算计。
只消甄太妃传出一道口谕,必定双手双脚赞成这门亲事!
贾元春倘若当真嫁进甄家,便是天然联系江南神京的信使。
江南掌控整个大楚将及三分之一的钱库粮仓盐税商税。
若被永泰帝徒樘完全拿捏在手中,天玺帝徒煜的位置愈加岌岌可危!
贾赦敲敲车壁:“贾乐,调转马车,回紫禁城!”
……………………
自从王氏被高墙圈禁,王熙凤半休弃自身难保后。
薛姨妈便向贾母辞行,搬进自家东城薛家老宅。
正巧今儿是难得的冬日晴天。
薛姨妈与薛宝钗站在廊下。
看着香菱莺儿等一众丫鬟归置晾晒好的被褥。
顺便用熏香熏熏屋子。
这薛家老宅虽然也有四进纵深,占地面积颇大。
毕竟年代已久,就算修缮过后,也带着淡淡腐朽潮湿的气味。
所以每天都要用上熏香。
薛姨妈叹息道:“宝丫头,住在这里可委屈你了。”
神京布局讲究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这东城之地,大多是商贾聚居。
自然比不得西城王公贵族众多,冠盖如云。
薛宝钗莞尔一笑:“妈,住在东城也没什么委屈的。”
“毕竟是咱们自己家的地方,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她们母女在荣国府内梨香院住了那么久。
薛姨妈几乎每天都要去贾母王氏处奉承应酬,说完全不看人脸色怎么可能?
半晌,薛姨妈才幽幽一叹。
“如今只希望你待选之事一帆风顺。”
“将来进宫,也好改换门楣……”
她如今也明白搬离贾府后,自家女儿跟贾宝玉的金玉良缘再也休提。
娘儿两个正说着话。
忽然听得外面有人慌里慌张地站在二门外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快去回奶奶,姑娘!”
“咱们家大爷被五城兵马司抓走了!”
薛姨妈一听便双眼翻白,顿时晕了过去。
还好有薛宝钗跟香菱在身边扶着,才没直接跌倒。
香菱慌了手脚,只会乱哭乱喊。
“奶奶,奶奶,快醒醒!”
到底还是薛宝钗沉得住气,命丫鬟婆子将薛姨妈抬进房中躺平。
又忙命人出去请郎中。
自己却是用力掐住薛姨妈人中虎口。
半日。
才见薛姨妈悠悠醒转。
环顾身边,只有守着她黯然垂泪的薛宝钗跟香菱。
不由得老泪纵横。
“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啊……”
“那孽障,一次次出事,这是要挖了我的心啊……”
“上次劳烦贾府大老爷带他出锦衣府,已经失了间银楼……”
“如今搬都搬出来了,又怎么好上门?”
薛宝钗低声劝道。
“妈,先别着急。”
“咱们虽然搬离贾府,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就算不看姨妈的脸。”
“也要看在官居九省统制的舅舅份上,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薛宝钗看了看外间天色,见还没有完全黑透。
“于今之计,还得去荣庆堂求求老太太。”
她刚刚听见薛姨妈说起贾赦,念头微微一动。
不过就算要去找贾琮贾赦,也要先见到贾母才行。
不然在邢氏被禁足的情况下,她们娘儿两个跑去东院,便是个天大的笑柄。
薛姨妈备了四色礼物。
急急忙忙坐车朝敕造神威将军府而来。
荣庆堂内。
贾母木着脸看着神色惊惶薛姨妈。
上回王氏虽然被贾赦翻出旧账,但在她的偏心护持下仅仅是关了佛堂而已。
身边还有王熙凤那個嘴乖口甜的人,承欢膝下,说笑逗趣。
薛家又是在梨香院里住着。
她不得已才命贾琏出去帮着打听打听。
想不到这回才搬离贾府没有几天功夫。
薛家母女便因为薛蟠惹事,又登了门。
只不过,今次从锦衣府变成了五城兵马司。
贾母当然知道提督五城兵马司,裘良裘指挥使其人。
景田侯裘家跟荣国府原本是世交。
不过那裘良可是武将。
贾政这区区五品员外郎在他面前完全说不上话。
想来想去。
还是只有如今圣眷优渥,又是荣国家主的贾赦出面最为合适。
只不过。
王氏那毒妇将贾家族产祭田盗卖给眼前这个女人的事。
贾母同样从来没有片时遗忘。
是以贾母在荣庆堂上端足了架子,只是不松口。
在她心中更是一清二楚。
贾赦原本就是个混不吝。
这薛家不将贾府族产祭田吐出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薛姨妈见贾母一直咬紧牙关不松口。
心里暗暗发急。
便道:“老太太,宝丫头陪你老人家说话玩笑可使得?”
“我去看看凤哥儿身上的病可好了些。”
贾母笑了笑:“鸳鸯送你薛家姨太太出去,再将宝玉跟云丫头请来,见见他宝姐姐。”
鸳鸯答应着出去了。
贾母在王氏被高墙圈禁后,便将银钱对牌暂时交给了李纨。
由她打理家事。
是以,此时王熙凤小院。
哪里还有当初各处管事婆子丫鬟仆妇回话办事,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热闹。
“姨太太来了。”
门口的小丫鬟给薛姨妈打起帘子。
便见王熙凤静静斜靠在炕上软枕内,脸色渣黄,双目似睁非睁。
平儿端着一碗汤药,一匙一匙喂给她喝。
丰儿便帮王熙凤轻轻拭去从嘴角溢出来的药汁。
薛姨妈见她这副模样,心内一阵酸楚涌来。
暗中只是叹息。
这才几天功夫王熙凤便煎熬的像是变了个人。
见薛姨妈带着同喜同贵走了进来。
平儿丰儿连忙起身:“给姨太太请安。”
“姨太太坐。”
王熙凤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一双丹凤三角眼里,早已失去了当日神采飞扬的耀目光彩。
见到薛姨妈,轻轻叹了口气。
“姑妈,可是大表哥又闹出事了?”
薛姨妈眼圈一红。
便将薛蟠今日如何袖了银票,兴高采烈的去参加西洋番人开的拍卖会。
被五城兵马司拿去下了司狱一事,说了出来。
王熙凤问道:“姑妈想如何处理?”
薛姨妈淌眼抹泪地道:“我们娘儿两个妇道人家软脚蟹,还能有什么法子?”
“既然上回是那边大老爷跟琮哥儿救的蟠儿,索性一客不烦二主,再去求求他父子。”
“不过多许些银子钱罢了……”
王熙凤看着薛姨妈静静地道:
“姑妈,你信不信我?”
薛姨妈被她问得直发愣:“你是我嫡亲侄女儿,姑妈如何会不信你?”
王熙凤深深吸了口气。
“姑妈,你若是想保住这份家业,就千万千万别去找大老爷。”
她虽然病得七死八活,下不得炕。
但是早就知道王氏将族产祭田卖给了薛姨妈一事。
薛姨妈满头雾水。
哪里知道王氏盗卖贾府根底一事,已经完全不是秘密。
口中只是无奈地道:
“不去求那边大老爷,你大哥哥怕是又要吃苦……”
王熙凤静静地道:“明儿让人给大表哥递个信,让他在司狱里再耐烦两日。”
“二叔就要回京了……”
薛姨妈听得双眼猛得放亮。
在她心中。
自然王子腾这个位高权重的嫡亲哥哥比贾赦要靠得住的多。
“多谢凤哥儿指点,姑妈明儿再来看你!”
说着连忙起身离开。
薛宝钗还在荣庆堂陪着贾宝玉湘云说笑。
贾母面无表情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薛姨妈告座后,凑在薛宝钗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薛宝钗顿时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再说了三五两句闲话,薛姨妈便起身跟贾母贾宝玉湘云告辞。
“老太太,今儿打扰了。”
“马上要起更宵禁,我们母女也该家去了。”
贾母巴不得一声,连忙命人好生送了出去。
只有贾宝玉看着肌肤莹润,举止娴雅的薛宝钗背影,默然发痴……
却又被湘云看在眼里,跟大脸宝怄了好一回气不提。
东院。
贾赦贾琮从西内宁寿宫见过皇太后回府。
要解决那甄太妃那妖女弄出来的幺蛾子,自然得正牌子皇太后出手。
皇太后如何会拒绝贾赦贾琮?
当即命孟姑姑将贾元春从大明宫接了出来。
将妖妃气了个倒仰。
在永泰帝徒樘面前撒娇撒痴,永泰帝却沉着脸,一声不言语。
半晌才道:“算了……”
没有贾元春,自然有别的人可以促成他的计划。
如何会将一个小小宫女放在心上?
皇太后直等宫门快下钥才舍得放贾琮父子出宫。
刚回东院。
便听人回报薛家母女进了荣庆堂。
贾琮父子相视一笑。
暗道贾府族产祭田回归有望。
于是都在书房等着荣庆堂处派人过来相请。
后次却又听说薛姨妈已带着薛宝钗回东城薛家老宅。
贾琮皱眉,低头略微思忖。
忽然,手掌在案桌上重重一拍!
“是了,是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