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探幽穷赜沧海遗珠
戚有禄早在杨老御医对那个死士施术的同时。
就已经扬手熄灭了院中灯笼。
此时。
夜幕极浓极深，没有月光，没有星星，连鸡犬之声尽皆不闻。
只有湖风吹着湖水哗啦啦作响。
杨老御医手中的艾香，在死士眼前缓缓打转。
一点红光，于暗夜中画出圆弧形轨迹。
一圈，又是一圈。
忠勤亲王轻声问道：“那个长得很像义勇亲王的人去了哪里？”
死士眼里没有半点聚焦，像是望在什么不可知的地方。
“下午，二老爷让他搬走了……”
贾琮见那死士双眼发直，口中下意识的回话。
不由的大惊失色。
什么祝由禁术！
这杨老御医用的明明就是后世催眠术！
那些神秘深邃，佶屈聱牙的咒言，难道是当做bgm使？
贾琮一颗心“突突”乱跳。
老乡吗？
正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
又听忠顺亲王问道：“他搬去哪里？”
死士喃喃自语：“将军山……”
忠勤亲王皱皱眉。
将军山就在秦淮河附近，六朝脂粉地。
为什么甄家那对白痴兄弟会将人弄去那里？
就算是图个大败金兀术的口彩，金陵帝王州的名声，也没这么干的！
贾琮想了想，低声问道：“有没有私军？”
死士答道：“有，也在将军山……”
贾琮与忠勤亲王对视一眼。
“军备可齐备？”
死士摇摇头：“不知道，不过那边的兄弟们有火枪……”
贾琮心中又是一跳。
这特么是连神机营都有了？！
忠勤亲王接着问道：“有火枪的兄弟大概多少？有马的呢？”
那死士发了半愣，才道：“五千？一万？总会有的吧……”
“具体我不知道……”
贾琮按了按眉心，看来人数不太多。
将军山本来占地面积也不大。
人数太多了，可怎么藏？
戚有禄接着问道：“兄弟们吃什么？”
“是田庄里产出的粮食吗？”
死士道：“嗯……南郊那片山地水田都是……”
南郊？
贾氏的族产祭田不正是金陵南郊？
难怪甄家要兼并那么多土地……
养私军，人吃马嚼，哪里不用银钱粮草？
贾琮的心忽然奇异般的定了下来。
看来甄家不过是芥藓之疾而已。
两淮盐政肃清。
江北大营在自己人手里。
这金陵可是大楚太祖化龙登基之地。
也是昔年荣宁二公贾源贾演从龙起家的地方。
甄家虽然也是金陵人士，不过家奴出身。
贾琮敢赌一文钱。
甄应嘉也好，甄应熹也好，对军方的掌控绝对没有多大力度。
否则还豢养私军做甚？
有正规军在手。
抓住义勇亲王那棒槌替身，跟妖妃内外结合，直接扯旗反了又有何难？
此时。
杨老御医忽然朝忠勤亲王做了个询问的手势。
他手中艾香马上就要燃尽。
这死士是留还是不留？
忠勤亲王看看贾琮戚有禄徒垚，三人俱是摇头。
示意没有什么需要再问。
杨老御医伸手在那死士头顶灵盖轻轻一按。
什么动静都没有，死得无声无息。
戚有禄毫无反应。
贾琮跟徒垚都是眼皮子乱跳。
难怪人医可救命，亦可杀人！
就这么轻描淡写，宛若蜻蜓点水一般，这个死士没就没了。
顾添寿将人拎出去处理干净。
杨老御医拍拍手掌，神色不变。
戚有禄连忙扶着他回北房耳边休息。
贾琮忽然叫道：“杨老御医，宫廷玉液酒！”
这是一个老梗。
只要是后世种花家的人，都会知道的老梗。
杨老御医连头都没回：“爵爷年轻还，不管是什么宫廷玉液酒都喝不得。”
“实在要喝的话，老夫给你配点玫瑰露，木樨露。”
着进了耳房。
贾琮看着杨老御医的背影，愣了半晌。
才拉住忠勤亲王，轻声问道：“六叔，这个杨老御医到底是什么人？”
“话行事好生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拍死那个死士就能拍鸡杀鱼似的！”
忠勤亲王笑了笑：“从太医院出来后，他老人家可是江湖人称阎王担”
“先在公门，后入江湖，你觉得他会不会心软？”
“会不会磨叽？”
“区区一个死士，还不是想杀就杀了……”
徒垚撇撇嘴：“六伯，你明明是个王爷，不是江湖人……”
忠勤亲王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不然我可要睡觉去了！”
贾琮连忙问道：“是了，六叔，如今江南大营的统帅是谁？”
忠勤亲王噗嗤一笑：“琮儿，怎么不去问伱爹？”
贾琮皱着眉头看着忠勤亲王。
自家那便宜老子要在，还要问他做什么？
“六叔，正事呢，劳烦你老人家靠点谱，成不？”
忠勤亲王乐呵呵的回房休息。
边走边笑。
“等你以后去了江南大营就知道了！”
贾琮跺跺脚：“卖关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次日。
忠勤亲王就不见了人。
只等翠儿要开始治疗的时候，才会三不知的从哪里冒出来。
贾琮徒垚轮番去问，忠勤亲王都笑而不语。
三日时间很快。
瀚辰书院给县试学生的假期过了。
贾琮将翠儿千叮咛万嘱咐交到杨老御医手郑
“杨老爷子，我去书院念书，翠儿就拜托了。”
他心里虽然隐约有那个猜测。
但是忠勤亲王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感觉有些不靠谱。
杨老御医呵呵笑道：“爵爷记得去书院告声假，有禄要再过四日才回书院。”
贾琮一拍额头：“那我为什么不能告假？”
徒垚看着贾琮似笑非笑。
“琮哥哥，你若是不怕山长舅父从书院冲出来打手板，那就告假吧！”
贾琮缩了缩脖子。
想想徐碧江拿根戒尺呼啸而至的样子，还真是不敢轻易撩虎须。
拉来翠儿，捏捏她头上双环髻。
微微一笑：“这两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不是？”
“还有四，就能全好了。”
“到时候，我从书院翻墙出来看你，好不好？”
翠儿这三被折腾不轻，但是晚上越睡越安慰。
原来有的心悸，梦话，抽搐，再也没有犯过。
翠儿用力点头：“好！三爷去上学，考个头名回来！”
“娶林姑娘！”
贾琮等人教了她无数次案首两字，她就是没有记住。
只得作罢。
瀚辰书院再放了三假后，又恢复了往日紧张的学习气氛。
宁乔恩与高景平等人没事就往荒字九号校舍里钻。
贾琮这时候早已知道宁乔恩乃是两江总督宁继昶嫡孙。
而高景平却是按察使高灏的儿子。
皆是高官显宦一族。
贾琮只自己是金陵荣国府旁支，并不提其他。
宁乔恩与高景平也不在意。
只道贾琮少年高发，前途不可限量。
依然每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贾琮与徒垚每下堂后，去书院深处准备府试。
戚有禄告假不在瀚辰书院，徒埩又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虽然严教习再也不打他手板，不过徒埩总是觉得周身不自在。
当初跟他一起背不上的《三字经》的人。
如今都已经开始学对韵。
来也是奇怪，徒埩一本《三字经》背了十年。
至今还是颠三倒四，错漏百出。
但是贾琮跟徒垚偶尔跟他些排兵布阵等事，却是一就能记住。
此时，就连徐碧江都难免好奇起来。
索性不让徒埩再去丁级二班混日子。
在书院里找了个兼通兵法的老师去教徒埩。
“这孩子估计要走军功路子，跟他大伯一个样。”
“就让他好好学兵法吧！”
徒埩大喜过望！
自觉总算看见希望曙光，不用再跟《三字经》死磕。
贾琮跟徒埩看得哭笑不得，也只能由他。
这日已经是翠儿治疗心疾的最后一日。
至于请假什么的，徐碧江当然不会同意。
他如今巴不得贾琮日日夜夜长在瀚辰书院里生根发芽。
直到乡试过去，考中解元，再去神京会试。
只不过，瀚辰书院的院墙，哪里能拦住贾琮等人？
不等下学。
贾琮，徒垚，徒埩，带着福子顺子榛子齐刷刷翻墙而去。
等江教习发觉去告诉徐碧江的时候，三人早早就回了荣国府。
这一。
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忠勤亲王，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回来。
贾琮嘿嘿笑道：“嗨，六叔，好久不见！”
忠勤亲王挥挥手：“什么好久不见，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来！”
贾琮看着戚有禄扶着杨老御医进西厢房的身影。
将忠勤亲王拉去湖边。
因为杨老御医平时没事就坐在湖边看风景。
所以这边只要不下雨，便会一直摆放着躺椅茶桌等物。
贾琮轻声问道：“今过后，杨老御医就该离开了吧？”
“六叔到底是从哪里江湖请来的杨老御医？”
“还有，当初那个患有心疾的人，是不是六婶？”
忠勤亲王强行笑道：“只要杨老御医管用就成，问这么多做什么……”
“至于江湖，有饶地方就是江湖……”
“你是江湖，我也是江湖，这有什么好问？”
他压根不提贾琮的六婶那茬。
贾琮无声地笑了笑：“六叔不想这个也就算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不然念头不通达……”
翠儿今结束治疗后，很可能会想起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
到时候是暴个大雷，还是风平浪静，谁都不好。
忠勤亲王看着贾琮那双黑漆漆的桃花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慌起来。
瞬间。
从躺椅上一蹦三尺高！
“翠儿今次的治疗就要结束了！”
“我先去西厢房门口守着！”
满目余晖里。
贾琮望着忠勤亲王的背影，幽幽地道：
“六叔……”
“这个问题你休想逃开……”
“翠儿可是你的沧海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