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机关鸣鸡
燕归岭被积雪装饰的素白,相较蓟城冬天,这里的白茫茫没有那么厚重。
从燕归岭到共工堂总部间新修了条铺碎石小路,相较白露岩那边的森林茂盛,燕归岭冬季更光秃一些。
小路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座简易小木亭,再往上走,就会到达一座山中村庄,小路在这里戛然而止。
村庄是弟子的夜间住所,他们平时训练场地在燕归岭的其他位置,且每隔几个月都有变动。
仔细调查,能在这燕归岭中很多地方都找到些不属于江湖人士的痕迹,但前提是能进入这里,并不被发现的一点点收集证据。
共工堂中所能供给的专职训练弟子非常有限,分发给吕臣与晏氏兄弟二人负责的总计三百人已经抵达堂主大人心里预计上线,人数再多,闹出的动静难免不可完全遮掩。
另有李牧以及他的三十亲卫所培育的五十弟子总计八十人,他们都是按照战场经验向着夫长方向来培育的。
任何一场战争中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数量都不多,出名的职业番号部队:例如秦国蒙恬的黄金火骑兵、王贲的百战穿甲兵。楚国的腾龙,影虎,雷豹军团。魏国魏武卒等等作为精锐队伍,往往只会在关键时机出现,负责最重要任务。
对整个共工堂弟子都进行训练并不现实,但凡能培育出大量夫长式角色在需要时派遣下去作为一只万人部队骨架,那这支部队就是一支强军。
在任何战场上使用都属于能决定胜负的力量。
李左车带着陆纬找到李牧后,标准行军礼,退出屋子,守在门外。
“李将军邀纬前来,可是为了燕赵战事?”
李牧已经习惯了不披甲的生活,他站起后向陆纬抱拳行礼后,点头:“正是。”
“赵地战场上赵军溃败后,在代地上有一支精骑,曾是我的旧部。”
“堂主,我已派人与他们联系上了,大泽山是否能收纳他们成为农家弟子呢。”
提及赵地上赵军的溃败以及后续赵国的覆灭,李牧面无异色。
自从去年被赵葱取代、离开赵营起,他就已经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为将者,不能为一场早就注定失败的战争再产生过多心里波动,李牧在战场上也一向没有妇人之仁。他在围猎狼族时,就曾故意丢下过几千人为诱饵以骄狼族人之心,最后诱敌深入一举以步兵大军团全歼狼族的骑兵大军团。
“此事我听吕青汇报过。”
代地有一支从前线溃败下来的队伍消息几个月前李牧就向吕青告知过,与那些残兵接触命令还是寿春的堂主大人通过书信亲自允许的。
当时赵兵只有千余人,俱是骑兵。
但后来经过继续收拢失散士卒以及代地百姓的自愿加入,他们人数现在有五千人之多。
这支队伍在燕军入场后受到燕国扶持,燕王丹初始计划是让他们简单休整后重新加入战场与秦兵作战。
但时局变化、燕军落败太快,以至于他们还没准备完毕,一切就结束了。
赵公子嘉在代地称王后,这支队伍名义上成为代国部队,然而队伍假主将始终拒绝代王嘉派遣权贵接管大军的命令,听调不听宣。
代地中亲近共工堂的百姓很多,在队伍还只有刚开始千余人时,消息就很快传到大泽山,进而被李牧知晓。
也就由此有了后面联系之事。
残兵假主将刚直的拒绝赵王嘉,却不会拒绝李牧,得知李牧消息时,残兵几个首领非常高兴,甚至迫不及待想要重归李牧名下。
要招纳这些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但他们人数从千人膨胀至后,这个量级的新加入弟子,共工堂要吃下这些人的关键是找个地方放置他们。
要知道,原先算上齐国,燕国,赵地,魏国的弟子加在一起,共工堂总人数也只有三万多。
大泽山脉总计可接纳十万人,分配给共工堂的份额已人满为患,他们留在代地又迟早会被秦军再盯上,需要另找地点。
回到大泽山前,该如何安排他们,陆纬左思右想之下,最后将目标看向镜湖:
“五千人人规模太大,大泽山中接下来会派出千人左右去往南方旧吴越之地,总部可以空出千人规模出来。”
李牧没有说话,静静保持倾听,他知道陆纬对其他四千人不可能没有想到。
“代地中后来加入军队的百姓最好遣回家中,他们可以成为农家弟子,可我们也仅仅能给予一个弟子名号,想要活下去,后续只能依靠他们自己。”
陆纬继续道。
“这部分百姓有两千人左右。”李牧对此没有意见,并提供了人数信息。
“剩下的士卒,待在代地的下场,不是沦为苦力,就是成为军功人头。”
堂主大人说出了他的想法:“不妨让他们打出代地,趁着秦燕之战还未开始,进入燕地,来到燕齐边境。”
“接下来我会利用农家在齐国势力,买通边关守将,分批次将他们送进来后,再送去楚地!”
“楚地地广人稀,旧吴越之地上有座大湖,被医家称为镜湖,地处偏远,距楚都城寿春约有八百里,是共工堂的又一处分部。”
“开垦田地后,可让赵军士卒于其生活,以待天下有变。”
“几千里的转移,一旦有误,就会成为一场灾难。”这个计划有些不靠谱,李牧知道在燕地、齐地,赵军残部的补给有共工堂接应,倒也还好,可进入楚地后,路途会无比艰难。
“燕国执意要在蓟城固守,蓟城的战局应该至少能拖六个月,如果秦军求稳,还会持续更久。”
陆纬分析着时间:“三千人先进齐地,齐地五年内不会有战事,之后再慢慢以商队形式送人去镜湖,秦国下一个目标将会是魏,楚地也会暂时安全。”
大泽山附近挤一挤多安置两千人倒不是挤不下,但本地可耕种的无主土地没有了,加上镜湖附近需要人口去填充,这两千人是派去开垦新的农田的。
有机关耕牛在,共工堂开荒速度很快,楚地水网密布,再以超时代书籍上的办法多沤制些自然肥料,镜湖可以成为一处产粮大地。
“谨遵堂主命令!”
恭敬行礼后,此事了结,李牧带着陆纬去视察军阵。
在门口看见守在外边的李左车,李牧突然抬起手指指着他:“堂主,此趟联络代地士卒之事,交由李左车去跑一趟吧。”
“哦?”陆纬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少年,笑道:“前往代地危机重重,左车乃将军的亲孙儿,未来前途无限,将军愿意派他冒险?”
“正是因为此趟出行危险,所以我才推荐李左车前往。”李牧坦然道:“李左车遇事冷静,能力出众,此趟行程关系三千赵军残部的生命,需要他去以自己能力帮助堂主完成使命。”
“将军既然如此说”堂主大人打量着眼前的李牧之孙,有心考校起来:“李左车,你对你们领事的命令如何看待?”
“左车愿往!”
李左车向陆纬坚定抱拳:“愿为堂主带回三千弟子!”
“此趟艰难,你如此有信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李左车说出了自他口中流传千古的名言:“左车全力以赴,定不辱使命!”
“好!”陆纬上前扶着李左车胳膊,豪爽大笑:“此趟归来后,无需李牧将军出言,也负责起一路共工堂巡视!”
他有意提拔李左车与吕臣、晏氏兄弟同列。
“谢堂主!”
――――――
启用李左车后,跟随李牧看完军阵操演,堂主大人回到共工堂总部之时,已是天黑。
吕青微笑着双手托着一只木盒向他求见。
“青叔何时如此高兴?”
陆纬示意对方坐下,视线则盯着那长长盒子。
不出意外的话,让他高兴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盒子。
“堂主,这是白露岩那边送来的机关鸣鸡。”
吕青笑呵呵打开木盒,从里面抱出一只有寻常公鸡两倍大小的机关鸡,将之放在地上,按下鸡冠机关,鸣鸡自动在堂中走动着,并会主动避开障碍物,好像是只真的公鸡一般。
紧接着,他出声演示起操作来:
“鸣鸡,现在的时间。”
“咕,亥时三刻。咕,亥时三刻。”
从鸣鸡的腹部传来陆木的声音,汇报着时间。
“哦~”这声音肯定是提前录好的,可单单一些金属器件的组合,是如何超科学的实现记录声音并播放的原理,陆纬完全不懂。
可能这就是机关术的玄妙吧。
“鸣鸡体内有自动计时并报时功能,虽然不能十分精准,但可以报出时辰与刻时,对弟子们生活非常有帮助!”
“专门制作成公鸡模样,不仅仅是为了报时吧?”
注意到鸣鸡那特意打磨闪光的鸡喙,陆纬抛开对其科学性的思考,挑眉问道。
“堂主英明!”吕青近来向自己拍马屁的次数增加了不少:“鸣鸡的另一个功能是会自动识别田野间害虫,将之啄死。”
“在谷物生长过程中,鸣鸡能发挥重要作用!”
“阿木确实又立了大功!”陆纬欢喜看着那走地鸡:“明日我亲去白露岩。”
翌日,在陆山陪同下来到白露岩,恰好碰见机关工坊在做着鸣鸡实验。
三只鸣鸡在田野中瞎跑着。
“老大!山哥!”
阿木高兴的为两人讲解着鸣鸡原理,陆纬不停点头称赞,似乎完全听懂了。
“可惜,鸣鸡体内复杂零件太多,被泥水渗入后很容易出故障,可靠性还需要进一步提高。”
聊到最后,陆木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突破从无到有,接下来的从有到优总有办法。”拍着阿木肩膀,堂主大人宽慰道:“你是农家最优秀的机关术天才,机关耕牛与机关鸣鸡都非常重要!”
“我只是按照老大的图纸按图索骥罢了,没有什么创新.”阿木越研究机关术越谦逊起来,他感觉渺小的自己在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蹒跚爬行着。
鸣鸡的改进之处有了方向只待一点点突破,陆纬接下来又将自己准备在南边建立一个更大更不受限制的机关工坊消息告知给了阿木,后者兴致盎然。
进一步得知那里的大湖非常辽阔后,他有心在鸣鸡之后、将下一个研究目标定为十二生肖机关术中的‘蛇’。
在机关工坊待了一个上午,午餐后回去的路上,阿山汇报起他在共工堂总部的工作成果。
作为在露秋阁中执掌大权多年的四陆之首,总部中陆山却要跟随在吕青身边担任副手学习。
他起初是有些小瞧之意的,但见识到吕青工作能力后,迅速端正态度,累积着要处理更加庞大数量弟子的经验。
有陆山在诚心配合着,吕青对于某些细致工作能轻松的多。
共工堂大体事务交由他们两,将稳中向好的继续发展进步。
除了共工堂总部以外,桑海城那边,郦食其、子武送来联名信件,桑海分部的发展也保持蒸蒸日上着。
儒家还提前送来了给陆堂主的新年礼物:一条大海鱼、一张伏念书写的书法作品。
作为回礼,陆纬则送去今年大泽山秋收大会上收割的第一袋谷物,一盒农家清茶。
农儒两家将在新的一年继续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
年底,新一年的前一天清晨,月神心底莫名一阵紧张,她立刻明白,孩子要出生了。
端木蓉这几天经常一大早就守在后院,得知消息马上与有着生育经验的陆霓一起负责接生。
雪女与姬言则快速找到陆纬,三人一起守在屋外。
哪怕明知月神身体素质出色,又有小端木这等医家传人接生,堂主大人心情却还是有些慌的感觉。
毕竟第一次。
外表表情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反常抱着胸的动作让小言儿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漫长的等待,伴随一声婴儿啼哭的传出,他终于心底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