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三十个千年的统一战争时期以来,卫士长矛早已成为帝皇禁军们的标志性武器,同时也被视为禁军崇高职责的象征。
通过将动力刃与先进的特制型号爆弹枪巧妙结合,这种优雅且致命的兵器一旦握持在禁军们的掌中,纵使体积硕大重量惊人,帝国最优秀的战士们依然能自如地挥舞它们,攻防之间一招一式都如迅电疾风。
阿泰尔一直很希望看到禁军战斗的画面。托了某种保守东家的福,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能确信这样的视频还不存在。
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亲自站在场地里,视镜正常工作的第一眼就是往自己脑袋上凶猛招呼的闪电刃,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没从地上站起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扑闪到一边。
锋利的金属发散着不可思议的冰蓝,凛冽的高温隔着面具划过他的脸,在他右眼眼眶外侧烙下一道红温。
阿泰尔痛得叫喊。盔甲的传感太灵敏了,这一下就和直接划在他脸上在感觉上没有区别。
而发起攻击的禁军已经回旋一周,因缩减了格挡的动作而更显迅捷。他一脚踏到阿泰尔身前,又一戟凶狠地刺来。
阿泰尔手脚并用地在禁军迫近的步伐间乱爬。那一戟堪堪擦着他的腿甲戳到沙地上。然后猛然上挑,在阿泰尔往后退却的时候将他胯下垂落的皮革挂饰削断了半条。
阿泰尔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窜出去二十多米。
“不,这,什么情况?”
他又疼又恼,惊慌地叫喊起来。
+一场为你制定的特训,阿泰尔·金。如果你忘记了自己身为禁军的使命,那我就将帮助你想起来怎样像一个禁军一样战斗。+
耳边传来了狄奥多西的声音。冰冷,阴森,无情,幽幽的就像报丧的钟声。
+和我为你选择的对手搏击吧,阿泰尔。这是练习,不是分级考核。疼痛阈值于你而言并没有被设置为致命。+
在他对面,刚刚攻击他的禁军并未追击,而是架起了长矛。阿泰尔则提着自己的戟,在他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上不知所措,就像一个完美的靶子一样傻傻地站在原地。
+动起来,阿泰尔。+
“啊?”
+只是一个提醒:我们手中的守护者长戟并不是一种单纯的近战武器。+
太迟了。
阿泰尔看见在那指着他的禁军长矛刃部的上方亮起了一团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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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精准的击杀,艾萨克,不错的开场。+
+谬赞了,狄奥多西。但是,他没有死。他比我想象中的坚韧。+
+如果一发爆弹就能令他再起不能,他也没必要关在那种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很难死去,或者,根本无法被杀死?+
+没去过影牢,嗯哼?+
+……没。+
+这么说吧艾萨克,你要如何杀死一个从未活过的存在?+
+这个说法很诡异。如果他不能被杀死,这就意味着他没有极限。那么,这个测试的意义何在?+
+哈,艾萨克,我记得你几个钟头前差点被这东西送进医务室。+
+……是的。虽然不是很想提到,但是如果正好被砸到的话我可能就不能站在这里了。耀金头盔的重量,在那样的高度……我想我几乎能看到金座在向我招手。+
+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侍奉是一种悲剧。+
+是的。+
+那么,把复仇的意愿寄托在你的爆弹上,难道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吗?+
+危险的想法。但,如果我必须承认什么……是的,我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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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爆弹击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火光亮起的那一刹阿泰尔感觉胸口像被狠狠砸了一拳,比当时狄奥多西砸到他脸上的那一下强了十倍百倍。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仰面倒地,剧烈的爆燃甚至令他在身体接触沙地之前就失去了知觉。
这种疼痛的昏厥是明亮的。他的身体倒向地面,而他的意识仿佛飘进了一座满是镜子的宫殿,一道镜廊。
在镜子中他看见了爆弹飞向他的画面,是一帧一帧放慢后的场景。然后,画面里的那个“他”以非常敏捷的姿态闪开了呼啸的爆弹。
伏身,后仰、侧倾,跳跃,或者挥戟将其击碎……每一面镜子都呈现出了不同的应对方法,每一种动作都优雅而灵活,并且都与他被击中的事实完全不同。
这些是什么意思?他往前走,不明所以。
当他走出镜廊的时候放映结束了。他的意识很快在剧痛和眩晕中部分恢复,迎接他的是训练场高处悬挂的照明灯刺目的光芒。
这个训练场几乎是露天的,黎明之前浓稠的黑色像幕布一样垂落下来,而人造光线那种冰冷的白光如同笼子一样将他罩在其下。
他艰难地呼吸了一下,立刻疼得眼前发黑。胸甲似乎凹下去了一块,他的肋骨好像断了,有东西正顶着他的肺。
在一段他不知道长短的时间里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嘴里品尝他自己的血的味道。
然后他听到了狄奥多西的声音,命令他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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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看到什么?+
尽管知道影牢里逃出的东西拥有顽强的生命力,禁军艾萨克在看着被击倒的阿泰尔慢慢爬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点惊讶。
装在炮击戟中的弹药并非像狄奥多西宣称的那样是训练用的劣质仿制品,而是足够重创耀金铠甲的特制爆弹,一旦击中目标,爆炸发散的高温堪比太阳。
但他感觉这威力可怖的一击对阿泰尔造成的伤害甚至不如被动力刃擦伤的那一下。至少那一次让他吃痛了,而这一次,年轻的禁军甚至没有轻哼一声。
不,他不是。艾萨克把这个想法中不正确的地方立刻驱逐出去。这一击足够击倒一名普通的禁军。如果他还站着,那么他就不是。
第二轮开始的指令发出了,艾萨克架起长矛连续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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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尔拄着自己的长戟站在他方才倒下的地方。
在他的对面,那指向他的禁军长矛前端又一次开始发亮。
恍然间他仿佛又一次飘进了那道镜廊。他行走在镜廊里,两侧、周围,那些镜影放映这一幕幕画面。他能看着那一颗颗带着炽烈尾焰的金属爆弹是怎样从刃部的上方加装的爆弹枪枪口飞出,怎样钻破空气、携着气浪鸣啸着射来。
在一些镜面里,发光的笔记标注出了它们的轨迹,已经飞过的,将要经过的,以及最后会击中他身上的什么部位。另一些,则和先前一样,向他展示了躲避与迎击的动作。
镜子可不会反射出不存在的东西,如果他能看到,那么他一定能做到。
选择哪一种呢?
在他思考的时候,他走到了镜廊的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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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萨克眼里,那个禁军的形象突然在战术显示器上闪烁了一下。
阿泰尔移动起来了。
他稍稍一侧身,第一枚到达的爆弹就从肩甲上弹飞了。然后他往前冲刺,将长戟戳进地里,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态撑着它跳了起来,其余的爆弹从他脚下尖啸着掠过。
完成这一切,他的速度快得不似一个受伤的人,快得非人,甚至不像一个禁军。
等一下,他本来就不是——
艾萨克仰头,惊愕地看见阿泰尔提起了刚刚被用作支持的长戟,在半空调整姿态,像一只金色的巨鹰一样朝他俯冲下来。
在禁军的眼里,从空中往下的那一记刺击准得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