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室听不见吼叫,里外皆然。
冥思是禁军生活中极重要的一部分。在皇宫中被命名为“哲思室”以供冥思的地方很多,而这里曾尤受青睐。
原因无他,传说祂曾驻足在此,将无上的意志亲口讲授。
传说这里依然回响着祂的声音,令后来的禁军们被吸引着前来瞻仰。但因为相同的原因,长者也尤其喜欢在这里停留。当角落里安置上了供无畏休眠的静滞力场,本欲前来思辨的帝谕使们就不得不为了启示解读的多样性而三思了。
于是这里清冷了很多。
额外的巡视命令支开了剩下的人,当黑甲禁军踏进哲思室的时候,只有一尊活着的雕像向他示好。
他关掉了静滞力场,巨大无畏的视镜随之亮了起来。在通讯频道里,自阿泰尔离开影牢时就开始如计时器一般不止不休的通讯音安静了。被信息轰炸的对象正在线下与罪魁祸首见面。
就像遥远的岁月以前一样。
“卡乌斯·伯勒里斯。”
一个禁军,披挂金黑双色的铠甲,仰望着盛放同类残骸的装甲舱,唤出一个名字。
一万年间,鲜有人如此称呼长者。
“卡乌斯·伯勒里斯。”
无畏机甲转动颈部齿轮,低头看向他的同类。
“dio?”
清冽泉水般的男中音从巨大无畏棺材里传出来。
“我无意指正,长者。”
黑甲禁军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而又野心勃勃的新面孔。金发,红瞳,皮肤苍白,眼神锐利。他咧嘴露齿而笑,语气依旧如死尸般冰冷。
“但请称呼我为狄奥多西。”
“dio。”
巨大无畏就像确认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动作如同活人一样生动。
“随你吧。”
被坚持称作“dio”的狄奥多西让步了,尽管他实际上没有否认。他擅长用无关紧要的话语为自己真实要传达的信息打掩护,但也不会让无关紧要的话题占用宝贵的时间,尤其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
“威德西尔正在训练场,我暂时接替他的职务。预言提到了即将来临的灾厄。瓦洛里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狄奥多西语气平静地叙述。
在他身前,无畏的巨拳张开又合上,接着又活动了一下手腕,比起测试机械的关节,更像刚睡醒的人自然地伸展肢体。
“当然,我不是为了瓦洛里斯的命令而来的。我曾见你所见,赐予你的启示我亦有所闻。现在祂降下的奇迹需要我们的支援。是祂的旨意需要你出战,卡乌斯。”
巨大无畏停下了所有随意的举动。影牢禁军附着黑甲的手抚上他刻着誓言的装甲。
“弓与箭已经建成。你会出战吗?”
无畏轰隆一声动作起来。卡乌斯走下基座,足爪踏上了磨光的金属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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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幻听了?我似乎听到了某些熟悉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好像是那两朵聒噪的绿蘑菇。】
【蘑菇……是什么……】(发话者因为没带亚空间脑子已被叉出观众席)
【它们打过来了?】
【不可能。它们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它们又不在这里。】
【实际上它们在……看那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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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领域里亮起两点绿光。
它们是分隔开的两点,但是一样色彩,一样嘈杂,涌动着同样波动的能量。
屏障阻隔了绿潮,围观者只知舞台又添新色,并不太忧虑场外安危。
预告已经足够了,祂们只等待序幕拉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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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上演一场新的剧目,那么原有的舞台就要腾出位置来。
大训练场上,为期两周的特训落下了帷幕。
显然,让一个身着普通装甲的年轻禁军对付一整队资历丰富的阿拉琉斯终结者还是太难了,阿泰尔·金成功地被揍趴在地。
当他以为这次对抗练习又要以昏厥告终的时候,通讯微珠里传来狄奥多西的声音,冷冷地命令他留下来处理“训练器材”。
接到新命令的阿拉琉斯禁军们从他身边走开,径直离开了训练场。
所以这就结束了。他在沙地里趴了好一会儿,才站得起来。
然后他拖着长戟,往场外走去。
赫利俄斯在外面等他。在激烈的战斗中,想多说一句话就要付出走神的代价。阿泰尔很能理解这个逻辑。在上课的时候你怎么能和教室外的人聊天呢?该罚!
他被罚得很惨。
所以出现在赫利俄斯眼前的是一个狼狈不堪的禁军。
阿泰尔就像一根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的玉米棒子。披风撕成了破布,金甲布满战痕,肌肉不时抽搐;污渍糊在脸上,伤口刚刚结痂,几处瘀青还没有消退;被汗水浸湿的长发粘成几缕,敷在额前;金色的眼睛也仿佛失去了光彩,眼神飘忽不定。
他看到赫利俄斯坐在训练场的石阶上阅读数据板。
他原本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打扰对方。在瞄到数据板上的只言片语时,他想起了最开始困扰他的疑问。好奇占据了上风。
于是他开口问了。
“请问,‘阿泰尔’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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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展示角色表的时候了。
哦,所以这次在致命的演出中被弄臣选中作为舞伴的凡人名叫阿泰尔·金。
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嘛?
目光与压力一起来到了学者这里。
众所周知,玩弄文字游戏并在名字上做文章,正是学者和祂的门徒所擅长的技巧。
祂曾用第一个名字相同的关联方法,将一个恶魔塞进了一个禁军的身体。祂在那位被诅咒者的眼皮底下将耀金的意志偷梁换柱。
哦,祂还记得那小小的但和那位一样讨厌的金色亲卫在幻变的蓝袍里尖叫时的场景。
水晶座椅随着凝铸其中的蓝色火焰跃动了一下,坐在上面的学者换了一个姿势。
阿泰尔·金?
祂投以不屑的一笑。
被诅咒者能起出什么好名字?不过是那一堆小金人中一个相当平凡的名字罢了。没什么特色,甚至连长度都不够看。破解它是对祂能力的羞辱。
就算那位狂傲地自称万王之王,给一个手办冠以“王”之称,又能改变什么呢?
让一个凡人以“天鹰”为名,就能挽救将坠的双头的帝国天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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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问题上,禁军们的疑问诡异地和混沌诸神达成了默契。
altair,alnasr-l‘tair的缩写,意为飞翔的大鹫。又称作天鹰座α,是第十二的明亮恒星,白色。
皇宫里常见的星象印记之一。
赫利俄斯在经过宫墙浮雕的时候稍稍驻足,而后他在露天平台上会见图拉真·瓦洛里斯的时候在那件禁军统领代代相传的华美铠甲上看见了相同的符号。
那个图腾。
天鹰座。(aquila)
以及那颗星辰——天鹰座α,天鹰的心脏altair。
年轻的禁军只是好奇天鹰座的阿泰尔为什么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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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尔没有到处都是,阿泰尔在训练场好好地待着。
他婉拒了回房间休息的提议,留在训练场对付狄奥多西留下的课后作业。
只不过当他戳着木呆呆的机仆想让它们动起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根根纤细的金属线如蜘蛛结网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整个大训练场。
魅影立在高处,手头最小的动作都牵动着整庞座然建筑的命线。
在他指尖,不起眼的细线中的一根已经套上禁军的脚腕。
目前他还形单影只,下一刻就不是了。
乐声奏响,演员登场。
羽衣斑斓,形同鬼魅。
时隔九千两百多年,致命的小丑又一次踏进了人类之主的宫殿。
哦,金色的小雏,再不跑就真的到处都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