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丑角剧团巡演中,终点站泰拉(中)
作者:禁军统领小猫咪   战锤:耀金之梦最新章节     
    ‘赫利俄斯,其他人在哪里?’

    ‘与你无关。’

    ‘你知道仅凭我们两个挡不住——’

    ‘那就撤退。’

    ‘否决。我们必须留下,王座在上这是我们的——’

    ‘不是你的!’

    阿泰尔被这一声喊懵了。

    那些激进的声音们也懵了,一下子哑了声。

    只有那个与众不同但奇迹般总是不能被完全淹没的声音弱弱地提示他,赫利俄斯只是说了实话。

    你不是一个真正的禁军。那个声音幽幽地说。你本来只是一个在故事外面看乐子的人。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你的职责。

    那个声音如是说道,其中包含的残酷事实令阿泰尔在面具下深吸一口气。

    他该说什么呢?

    ‘看着我们身上的耀金,赫利俄斯。’阿泰尔严厉说道,‘看着,然后再把你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没有谁正控制着他的嘴。他向一个靠近的丑角刺出一戟,如他被训练出的那样凶狠精准。他看着那个灵族跌进阴影,赞同的声音和怖惧的尖叫一同被他忽视。

    ‘不是你的。’

    赫利俄斯横戟格挡开另一个丑角的刺击。这个停顿就像他在斟酌用词。

    ‘是我的。我会拖住他们。然后你立刻退向霸权之塔。有一些事情发生了,瓦洛里斯不希望你参与进来。’

    他往前冲杀几步,将灵族逼退。他本来是想吸引住丑角的攻击好让阿泰尔离开的,但阿泰尔并不打算听他的。镀金的假币紧紧跟上真正的精金之基的脚步,他们后背上相同耀金材质的排风口发出金属的碰撞。

    ‘他指的不是小丑和歌剧,对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就留在这里呢?我不想把后背留给这么一群疯子。’

    那个呜咽的声音不能左右他的思想了,尽管当他看到灵族扭曲的笑面还是会感觉到一阵心悸。不过那已经无关紧要,借用那些金色影子们的一小点愤怒的叫喊,他完全可以控制住这种情绪。

    他把缩在高大金色重影中哆哆嗦嗦的那一小只提出来敲敲打打,让更多信息吐露在他的脑中。

    ‘智者不会重蹈覆辙。弄臣是所有人中看的最远的。绿影压城,高墙倾危,御座之前他们曾经到达。然时过境迁,若他们再来,无尽之歌必然变了节奏。为什么索性不听听这千年之间韵律变化如何,又上什么新的曲目了?’

    阿泰尔的语言本来不是这么组织的,只是在出口的时候,这些语句不知不觉地改变了顺序并强加了陌生的注释,被变得和谜语一样。

    他想说的是,在m32野兽战争的高潮时期,灵族先知艾达拉德曾指使了一群丑角进入帝国皇宫。自称为“无尽之歌”剧团的小丑们屠杀了宫殿里的凡人守卫,造成了数十名禁军的伤亡,几乎打穿了王座室的防线。

    至于那一次灵族为什么进攻皇宫,故事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遇到的这次必然不是野兽战争时期的那次。那时的禁军统领名为贝鲁特,而现在已经是图拉真时代。

    丑角们的目标必然不会再是王座了。上一次接近成功的突袭令他们损失了二十多名先知,一整个剧团仅有一名暗影先知幸存被俘。如此惨重的代价,不必要尝试第二次。

    他们为什么而来呢?在原来的故事里,有曾经出没的痕迹吗?

    若将那些影子叠成一本词典,里面没有收录“好奇”这个词语。那个细弱的声音提出疑问,而好奇属于他自己。

    ‘你在说什么?’

    阿泰尔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语音有了变化,但是赫利俄斯注意到了。阿泰尔困惑地偏了一下头,他认为自己解释得已经很清楚。

    ‘我是说,我们就在这里迎击他们,顺便看看他们唱什么歌剧。’

    这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响。

    好似一个信号,在他们周边若即若离的丑角们如出现时那样飞快地飘回了阴影里。

    然后阴影迅速地延长,并变得稠厚,蔓延到了两名禁军的脚下。

    离完全入夜还有一段时间,这显然是不自然的,阿泰尔和赫利俄斯背靠背地做出了警戒的姿态。

    凡人或许只能看见战戟上蔚蓝的电光噼啪闪耀,但帝皇的智慧让他们这样的存在能在全黑和强光环境下探视自如。如果他们感觉视物困难,那么就是有人有意在他们不擅长的领域做了手脚。

    可是什么人能在人类之主的宫殿里用异族的巫术戏弄祂的亲卫呢?

    黑暗仿佛做着鬼脸,一点点吞噬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令其中的人就像处于帷幕拉开前的剧院。

    .

    另一个位面,席间亦被虚无的黑暗笼罩。

    弄臣那不曾落下的嘴角扬起得更高。

    一截黑色的锁链缠绕在祂的花手套上。

    概念意义上的事物不必被形体束缚,它可以是链条,也可以是其他的东西。

    比如一柄匕首。

    .

    黑暗中响起一声窃笑。

    阿泰尔的呼吸不由自主的随之停滞了一下。一股刀锋贴着脖颈的冰凉感没来由地袭击了他。

    ‘阿泰尔?’

    年轻的禁军在不知觉间后退,撞上了他室友的后背。

    ——我没事。别分心。

    阿泰尔想对赫利俄斯说。

    可那种寒冷扼住了他的喉咙。

    然后伴随着疾风骤雨般的一阵星镖,下一场演出揭幕了。

    .

    如箭似梭,丑角们从四周冲出,战斗速度惊人地一致,几乎没有停止攻击。

    小丑们不停地旋转、跺脚、拍手、来回轻舞,像色彩鲜艳的鸟儿围着中间的金色战士们盘旋,若即若离。大多数时候在禁军还没来得及出击之前即刻旋转着离开,而有时剑刃会猛然间在他们身边掠过,试图攻入防御的薄弱点。

    星镖枪也在远稍处发出吠叫。微光闪烁的单分子镖弹冲刷着禁军的盔甲,在耀金表面撞碎。

    星火迸溅,犹如繁星点点的夜空。

    星空……确实是星空。

    阿泰尔感到眉心一阵刺痛。他起初猜测可能被流弹打到了。被传感器放大的痛觉不会留下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他很快察觉到这种疼痛不是来自肉体,星空的画面戳中了他脑海中的某一个点,当他压下这种思维的疼痛时明显不太熟练。

    然后,他吃惊地看着由全息力场投射出的星空的影像,连同皇宫墙壁上的星宿图腾都生动起来。

    丑角们借助舞空束带在他们头顶上俯冲、翱翔,仿佛踩着群星起舞。

    +伪神!+

    他听见赫利俄斯的低吼,才注意到丑角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摆出的姿势恰好对应着古代灵族神明。

    视镜中显示出的标红轮廓比肉眼所见的扮演者们要大上一圈。全息投影造就的星辰围聚在丑角们身边,仿若一个个发光的身形威严地在空中飘过。

    即使身处险境,阿泰尔也依然得承认在遥远未来的四十千年有太多奇观超乎了他的意料。在他的头脑里,那个最不合群的声影挤进前排视野,忍不住地惊叹。

    冷静,你在战斗,不是在欣赏歌剧。异形用杀戮亵渎了歌舞,就在神圣泰拉,就在泰拉皇宫,而你现在是一个禁军,你应该为此羞耻,你应该想着怎么杀掉他们、用他们的血洗刷耻辱才是。你怎么能赞美异形的表演呢?

    其他的声音们愤慨地发表了谴责。

    而阿泰尔不想听任何人的。

    除了赫利俄斯。

    ‘你会喝倒彩吗?’

    阿泰尔想知道丑角的目的,但无休无止的歌剧大大拖慢了这个进程。他想打断它,于是试探性地询问身后的人。但是他没有得到答复。

    ‘赫利俄斯?’

    回应他的是一声愤怒的咆哮。

    不是对着他。阿泰尔还没有听过除狄奥多西之外的禁军如此发怒,训练场上也没有过。尤其赫利俄斯,在他的印象里是他遇到的性情最温和的禁军。

    有人在好奇是什么让一个禁军如此愤怒,但不是阿泰尔自己,他不能分心。

    阴险的短刀试图从下方袭击,被他用战靴一脚碾碎了金属和血肉,异形哀叫着爬走。在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赫利俄斯在和一个红衣的身影角力,那个形象应该是是披甲戴盔的战神凯恩。

    炽热的利剑和守卫者长戟交错碰触、弹迸分离。

    ——赫利俄斯,危险!我们应该打乱他们的节奏,而不是被引诱着加入!赫利俄斯,快停下……

    阿泰尔想向室友发出警告,但先前那种寒冷的感觉再次来袭。

    那一瞬间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

    斑斓的花衣从暗影中降落,权杖裹挟着冷风,一下重击。

    他的战戟被荡开,向后跌撞,抓挠着赫利俄斯的背部装甲勉强稳住。

    死亡般的冰冷在一阵阴影和亮光中扑来,化作一柄黑色的匕首。

    他抽出了身后赫利俄斯的短剑抵住了这一击。

    寒气灌到肺里,他感到窒息。

    发动袭击的正是那名暗影先知。斗篷婆娑,紫金交织,兜帽下方的面罩是一个反光的椭圆形,如同曲面的镜子。

    他的视线短暂地与镜面上自己的影像对视,然后被一个阴影阻隔开。

    暗影先知悬在他上方的空中,仅靠一柄匕首在阿泰尔的剑刃上保持平衡。在先前的交手中,阿泰尔把瘦削的灵族们推开时几乎不费力气,但此刻,这体态轻盈的杀手把他压向地面,仿佛有千钧的重量。

    他的另一只手是空的,他完全可以挥戟把先知打下来,但他刚刚提起战戟,就因为贯彻全身的寒冷无暇顾及他物。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那柄匕首上,然后立刻就变得模糊。

    匕首在他眼里的形象是一团黑色的阴影。那团阴影吸引着他的注意,并非因为它比周遭更亮,而是因为它掩去了周围的光芒。它咬噬着他的思维,仿佛冰冷的指爪在他的颅骨内抓挠。

    它让他痛苦,但绝非恐惧。如果它有智慧,他们带给彼此的感觉将如出一辙。它渴望他,而他亦是如此。他无法理解这种本能,每一个他,都不行。

    他想呼唤那些金色的影子们,随便哪一个,出个声,他们应该不会被影响。但他的声带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气道里仿佛卡进了冰块。

    伺服系统发出了警报,提示他的体温在迅速下降。阿泰尔绷紧身体,竭力抵抗呼吸时的不适。那团阴影在他眼里一点点下降,周围的声音渐渐被一种有节律的敲击声掩盖。

    心跳声……那是心跳声……

    在变得衰弱……

    好冷……

    阿泰尔的身体在下沉,各种意义上。从镜面的反光里,阿泰尔视线模糊地看见身后燃烧着烈焰的血手向赫利俄斯一剑下斩。

    .

    星光湮灭之时曾经唱响的旋律在席间飘转。

    弄臣拽起锁链,要将掩映在金色光辉里的那个身影拽出来。

    祂夸张地摆弄着怪异的舞姿,示意祂的观众看向那个即将现形的事物。

    .

    突然,一道明亮的绿色迸射而出。

    它冲破屏障,势若雷霆,带着金色的尾迹呼啸而来。

    弄臣难当其锋锐,不得不松开锁链,以狼狈而怪诞的姿态舞到一侧。

    席间观者为之惊愕。

    将军的反应最为迅速。

    祂掣出战刃,寒芒交错间将那飞射的凶器截住。

    一股双锋的箭簇深嵌在黄铜铸成锋刃上,狂暴而纯粹的战意嗡鸣不止。

    .

    在现实的宫殿里,一道炽烈的激光脉冲穿透了巫术的阴影。

    它将凯恩的幻影及其扮演者轰杀至渣,使即将斩落到赫利俄斯身上的剑刃碎成无害的灰烬。

    暗影先知在预言的示警下高高跃起,险险躲开这狂暴而致命的突袭。

    威压突然消失,阿泰尔跌坐在地,像块抹布似的软倒,如劫后余生般贪婪地攫取着每一口空气。赫利俄斯依然站着,但也没表现得比他好太多。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大段墙壁瞬间发光,然后在宛若太阳般的能量下灰飞烟灭。黑暗帷幕突然被撕破一个裂口,涟漪般的热能澎湃地涌入。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缺口撞进来,闪耀的灰烬映亮了来者璀璨的金甲。

    与其说有着人形,不如说他完全就是一台生了双足的坦克。他右手持握着一杆巨大的长戟,每一次挥击都能将一个灵族神明的虚影从天幕上扯下;左手抬起,拉斯图穆风暴爆弹的洪流喷吐而出,爆燃和烈焰如风暴般撕碎了异形的舞台。

    他的速度与体型完全不符,即使身法矫健的丑角也不得不在他雷霆般的冲杀下避其锋芒。

    是无畏。禁军的无畏。

    古战士在咆哮。扬声器让那种电子合成般的语言汇集成了极具破坏性的浪潮,狂暴的怒意奔腾嚎叫,裹挟着灼灼热浪。

    ‘看看你,看看你们两个。’

    黑甲的禁军像一个幽灵一样从他们身后浮现,猩红的目镜扫过这一对劫后余生的室友。即使没有情感流露,他也足够吓人,而此刻他可不能被形容为心平气和。

    阿泰尔努力地想将长戟拽近,但肌肉仿佛被冻上,用不听使唤的僵硬向他发出抗议。

    ‘带上他,往里走。’

    狄奥多西大步跨到他们身前,长戟放平,向丑角们不断开火。

    不能知道这个命令是对谁说的,但赫利俄斯率先行动起来。他拽住阿泰尔的披风,拖着依然瘫在地上的室友往皇宫深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