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都头脸色瞬息数变,看着李鬼身侧马上那一对足有车轮大小的精钢板斧,脸都要绿了。
他自认刀法精湛,便是来个十个八个汉子也抵敌得过,才敢放言让手下跟着上去抓人。
但现在不须真正动手,只看看人家那兵刃,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再看李鬼身后那些壮汉,马匹上的兵刃把手的缠丝都是暗红色的,分明是被鲜血浸染多次后的结果。
反观自己那些手下,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他心知肚明,便是他想让人跟着拼命,也根本就不现实,肯定一开战就跑了个精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他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骂道:
“今日暂且放过了你!”
“回头自有老爷们找你的上官算账!”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想撤。
但他想走,李鬼可就不愿意了。
“想走?”
“那也得问问爷爷我同不同意!”
李鬼骂了一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便掐住了林都头的脖颈,像是拎小猫一样,就把他给拎了起来。
现在的李鬼身高八尺,比这林都头高了足有一个头,手臂伸直,林都头的脚尖都点不到地。
“松、松手……”林都头血脉不畅,满脸胀得通红,双手徒劳地在李鬼的胳膊上抓挠着,却半点作用都没有。
那些普通差人吓得抽出刀来,哆里哆嗦地想要救人,但是被众人虎视眈眈地盯住之后,犹豫再三,终于一哄而散,跑去找救兵去了。
眼见林都头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李鬼才把这厮往地上一掼,一脚踏上。
那林都头趴在地上,咳嗽喘息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挣扎好久,却只觉背上如同压了一座大山仿佛,半点挪动不得,方才苦着脸道:“好汉,小人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好汉若要报复,该去找那钱虞候才是。”
李鬼脚下微微用力,立时便让那林都头哀嚎起来。
“少说废话!”
李鬼喝问道:
“某且问你,前些时日沂州解送来的囚犯,都关在哪里?”
林都头双手拍地,痛哭流涕,口中只叫道:
“爷爷轻些!”
“爷爷轻些!”
李鬼脚下略松了松,那林都头喘了口气,不敢怠慢,带着哭腔问道:
“那沂州解送了几十人过来,却不知爷爷问的是哪个?”
李鬼大怒,脚下再次用力,口中骂道:
“贼厮鸟!”
“还敢打马虎眼!”
“同样犯人,还能分开关押不成?”
林都头又哀嚎起来,急忙解释:
“爷爷有所不知。”
“那些罪囚,有的使了银两,便关在开封府,以后判刑,罪名也轻些。”
“那未使银两的,或者罪名太重的,便关在大理寺天牢,以后审问,必将重判。”
李鬼更加愤怒,“轻便轻,重便重,看银两判案,端的不为人子!”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若是看银两的话,二叔现在手头颇为宽裕,应该是可以关在开封府的,但问题在于,他是反贼的族亲,也不知会否丢入天牢之中。
狗日的丁知县,偏偏给二叔编了个自家近亲的关系,误打误撞,居然蒙中了。
当日杀得太过快速,便宜了那狗贼!
若再来一次,非活活剐了他不可!
李鬼心中暗自发狠,脚下一勾,将那林都头一脚踢开,吩咐道:
“你且回去,把那关在开封府的沂州囚犯名单抄录一份出来,某日后自去衙门中找你。”
“若你胆敢骗某家,当心某杀了你全家!”
林都头哆里哆嗦地从地上爬起,连连打躬作揖。
“小人不敢!”
“敢问尊亲姓名,小人也好针对性探查,免得错漏了。”
“怎么?”李鬼面色不善,将他死死盯住,喝道:“你还想回去之后报复不成?”
“不敢不敢!”林都头吓坏了,扑的拜倒,扣头如捣蒜,“小人只是想把差事办好,并无他意。”
李鬼怎么可能把二叔的姓名说给他听,现在二叔只不过是普通反贼族亲,但若走漏了消息,立刻便升级成反贼至亲了。
“你不需知晓姓名,只把所有囚在开封府的沂州案犯名单录下便可!”
林都头哪里还敢再多嘴,只一个劲地答应。
“好好,小人回去后,便仔细查探,最多三五日,便将人员名单记录清楚。”
“甚么三五日?”李鬼把眼一瞪,叫道:“便只给你一日!明晚某便去衙门口等你!”
“是是是,明晚小人一定将名单备好。”
林都头捂着腰,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应事情,全是在客栈门口的大街上办的,周边远远地围了一群人,在边上看热闹。
不过打架而已,又不是死人,有何可怕的?
虽然挨打的是衙门的都头,但京中官多,小小都头,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眼瞎撞到了,也只能认命。
眼见林都头跑了,热闹也没了,众人便笑嘻嘻地散去,只把这当做谈资,与人说嘴。
倒无人觉得李鬼等人是什么贼寇,哪里有贼寇敢在东京汴梁城中撒野的,还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小心翼翼生怕被官差发现?
打发掉林都头之后,众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客栈大门,低声问道:
“哥哥,这客店住不得了,咱们另换一家?”
李鬼摇了摇头,道:“那高衙内想必便是害了林教头的那个,他是高俅那厮的螟蛉义子,势力颇大,换家客栈,也是同样结果。”
“那却怎生是好?”
“这事简单,咱们去些只看银钱,不看身份的所在。”
李鬼上了马匹,便带着众人在街上乱晃,东瞅西看,也不晓得在找些什么。
这东京城里,各个路口都有明显的标志,便是外地来客,也不担心会迷了路途。
众人不知他的意思,也便跟在身后,过了几条街后,李鬼忽然眼前一亮,一拨马匹,向着一条街道内走去。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这马行街上,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
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整条街上,人人身着锦缎,便无一个穷酸。
到得一座楼前,只见这楼足有三四层高,大门雕梁画栋,左右两行都是烟月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阵阵丝竹之音从楼内传出,原来这里却是一座青楼。
李鬼哈哈一笑,便翻身下马,冲着楼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