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时间,走出来的小旗官那神气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几步就回转卑躬屈膝:“打扰!打扰!”
走在最后出来的是朱老二,他其实很想笑,可又碍于个中原由不得不憋着笑。
走在第二个出来的是卡尔,他其实已经笑了,只不过是那种笑不露齿罢了。
静玄趴在师弟的肩膀上,他当然不能笑,他只是流露出得意的表情。
龙羽诚背负着双手,依旧客客气气的说:“差爷不必多礼!稳稳当当才是称职的样子嘛!”
听得这番话,急着想离开的小旗官慌忙一揖:“小的谨遵千户大人的叮嘱,一定守口如瓶。”
龙羽诚甚是满意的点点头。
小旗官连忙拱拱手:“小的告辞!”
他往船下走,龙羽诚移步做点样子相送。
听见“镇抚司”这三个字都让人头疼,更别说有个千户在身后。
小旗官恨不得赶紧跑,他回转一揖:“您留步,小的这就去城门替您疏通疏通。”
龙羽诚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不再挪步相送。
小旗官如释重负,他转过身小步快跑的下了船。
目送着小旗官走远后,四人彼此间会意的相视一笑。
自然得笑。
如果没有耍这一点小手段,第一关即便过得了,城门那关可就得等天黑以后才能高来高去。
这般一来,进城就少费了许多周折或者口舌。
一行四个人下了船,往前走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城已是白昼落幕时分。
在城里简单的逛了逛小半圈。
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榻。
在客栈里不随便点了一桌酒菜。
在客房里的床上躺着休息了一个时辰。
在客栈的屋顶上停留了一分二十五秒左右。
在房顶和房顶之间飞掠了二十一秒左右。
龙羽诚带着静玄第一个来到段府的围墙上。
紧随其后的是卡尔,等了十五秒后,朱老二才姗姗来迟。
正所谓“捉贼捉脏,捉奸须捉双”。
没个真凭实据,巴古打倒无所谓,那千户段棋文就无法奈何得了他。
秉承着“财不落空”的原则,这“脏”嘛!有待考量。
秉承着“杀一儆百”的道理,这“捉奸”嘛!也不是不能变通。
本来府里巡逻的几个家丁,在龙羽诚、静玄和卡尔的眼里,他们只算是空气。
可是,带着个死几掰咧要来的半吊子朱老二,就不能麻溜的咻咻咻了。
一个是杀手,一个是有点偷技的高手,这种提前打个样的踩点工作做得比较好。
依次的轻轻往下跳,三个人就落在了西厢房的侧墙外。
小偷小摸的标准动作。
龙羽诚和卡尔蹲下,朱老二也跟着蹲下。
也是小偷小摸的标准动作。
趴在师弟肩膀上的静玄东张西望,他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是耳朵不好使。
朱老二擦亮着眼睛东张西望,他只是没有那种任何细微动静都能尽收耳里的本事。
有人来了。
龙羽诚和卡尔往下趴伏,静玄的两条后腿蹬了蹬才固定好姿势。
朱老二趴在地上时,自己的小圆肚皮被挤得怪难受。
两个家丁提着灯笼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趴在地上肯定不舒服,朱老二第一个起来改成蹲的姿势。
龙羽诚和卡尔只是手掌撑了撑地面,两个人一步到位又悄无声息的回复蹲的姿势。
四周观察一遍,发现西厢房、东厢房、左右耳房和正房都是没有烛光。
来得不是很凑巧,没见正房客厅和书房有人窃窃私语。
可是,既然已经来了,总得核实一下所料非虚很有必要。
如果巴古打在段府里居住,那就完全可以肯定段棋文与此人的关系非常不一般。
从而就不用走弯路,找出证据来就可以直接拿人或者斩人。
或者说,根本就不用证据,就可以先将巴古打给拿下。
离正房远的耳房,要么是仓房,要么是厨房,要么是柴房,不会有人居住。
离正房近一点的耳房,住的要么是随时听候老太太和夫人使唤的丫鬟,要么是随时听候老爷使唤的管家。
倒座房离得远,住的是下等佣人和仆人。
东厢房多数情况下住的是年长者子辈,西厢房多数情况下住的是次子。
正房,基本都是东侧住祖父母,西侧住父母。
段棋文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女眷大多都是住在后罩房,也就是后院,很少见有女眷住在东西厢房。
以客人的身份地位来说,估摸着巴古打应该被安排在东厢房或者西厢房。
侧耳倾听,西厢房里没有人的呼吸声,足以说明东厢房不值得一探。
龙羽诚一个手势向前,卡尔和朱老二自是领会。
三个人站起猫腰蹑足潜行,过西侧院、过甫路、过东侧院,来到了东厢房外。
侧耳细听,发现东厢房里也没有人的呼吸声。
“嘶……没道理呀?”
听得大哥轻轻地喃喃一声,卡尔猜测的说:“难不成这两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
龙羽诚摇摇头:“段棋文尚有父母健在,又同住在一个宅子里,再加上一个夫人,他就算有这种喜好,断也不敢夜不归宿。”
朱老二自从把妻子接来帝都以后,经常的有事情外出。
他的妻子不但一点都不怀疑,而且还顶力支持。
听得大哥如此说,朱老二参照自身的情况进行逆向思考,提出了质疑:
“要是段棋文跟家里人谎称公事繁忙,不是就可以偶尔一两天不回家吗?”
这种质疑得到了卡尔和静玄的认可。
这种质疑换来了龙羽诚连番的质问。
“盐富县有战事吗?”
“县城用得着段棋文亲自去管理吗?”
“海防离段棋文的家很远吗?”
“过海防的时候,你见到哪段城墙有修缮的泥水匠?”
“没有战事,也没有城墙加固,段棋文哪来的公事繁忙?”
每一次的质问,朱老二都是瞠目结舌。
每一次的质问,卡尔和静玄都是随风倒。
忽然,远处有鸡蛋大小的橘黄光晃动。
龙羽诚和卡尔一个闪转腾挪趴伏在一处花圃后。
朱老二愣了一愣方才醒悟,他托着小肚子半蹲着垫着脚尖,噔噔噔的来到花圃后趴了下去。
“反应太慢!”
“动作太拉胯!”
“减减肥吧!”
遭到大哥的批评,朱老二心里暗戳戳:“怎么比?我朱老二要是有这种反应能力,当个镇抚司千户都不是问题。”
对于二哥的批评,朱老二心里暗自嘀咕:“你卡尔要是有我这种肚子,也不见得动作好看到哪里去。”
至于静玄带着建议的批评,朱老二心里犯愁:“我也想减肥呀?问题肉也得要吃吧?勒紧裤腰带去减肥,我朱老二没那个意志力。”
朱老二是个懂得科学减肥的人。
盲目的暴减体重,身材是有了,可健康就令人堪忧。
还是那两个家丁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此时,趴在地上的三个人还不敢起来。
得等,等这两个家丁往回走出去。
值夜巡逻的家丁比不了士兵,枯燥无味的来来回回,也就没有那么认真大范围的巡察。
巡逻的范围缩小,这两个家丁五六分钟后就折返离开。
为了进一步核实判断是否准确,有必要去正房一探究竟。
巴古打不在段府居住,仅段棋文这样的人物,就没有必要谨慎过度。
龙羽诚和卡尔站直身子,双双一个脚尖点地疾掠,眨眼间就到了正房东厢房窗户旁。
朱老二就没那个本事,他站起来还是蹑足潜行,到得窗户外也就花了小刀拉几下小屁屁那么长的时间。
侧耳倾听厢房里面的动静。
朱老二做做样子竖起耳朵,他听不见里面的呼吸声。
静玄听出来厢房里的人数,可他那爪子伸出手指和没伸出都一个样。
卡尔听出来厢房里的人数后,疑惑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龙羽诚也是疑惑不解,看见卡尔伸出的手指不免皱了皱眉。
难道这两夫妻闹别扭分了房睡?
房里睡得是段棋文还是段氏?
仅从呼吸声是区分不了男和女。
哪怕是有打呼噜声,一样也区分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世界上没有规定打呼噜是男人的专利,也没有规定打呼噜是女人的专利。
这种情况就得偷偷的往屋里窥视。
都不用商量和吩咐,卡尔的那根手指顺势就捅破了窗户纸。
他的手指粗得离谱,在窗户纸上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动静有点大,把其他三人吓得吃了一惊。
庆幸的是,房间里的人并没有被惊醒。
卡尔往房间里窥探了一下后,他就往一旁让一步。
龙羽诚往房间里窥探,发现有蚊帐遮挡,床上躺着的人盖着薄被子,根本就看不清楚是男人还是女人。
如果床上躺着的是女人,仅凭这一点就敢确信她的身材不够傲娇。
龙羽诚往凳子和墙上去寻找,发现没有衣物放着或挂着,想从衣物去辨别是男人还是女人而不得。
他只好往床铺的地上去看,发现一双鞋子。
那是一双平底的绣花鞋。
就只有一双女人鞋,足以说明床上躺着的是段氏。
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