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文定强奸案

    襄阳，蒯府。

    蒯越听着属下的汇报，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不为其他，只因此番有名蒯氏族人举孝廉，却在诸葛亮那里被刷了下来。

    “砰！”

    蒯越猛然一拍案几，怒道：“黄口小儿，安敢欺我蒯氏？”

    也不怪蒯越如此愤怒。

    当初周琦能够拿下荆州，蒯越可是出了大力气，自以为功勋卓越，能够得到周琦的器重。

    周琦当时也的确信守承诺，不仅任命兄长蒯良为郡守，对于蒯越亦是委以重用。

    不过随着周琦逐渐在荆州站稳跟脚，蒯越却是错愕的发现，蒯氏却在逐渐被冷落，甚至不及在刘表时期的鼎盛。

    他心中虽有怨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与其他荆州世家大族联姻，又与荆州境内的众多郡守交好，想尽办法让更多蒯氏子弟出仕。

    以蒯氏在荆州的影响力，众人都会给他们面子，这些年蒯氏子弟出仕者也不在少数。

    就连边让担任荆州刺史期间，都没有刷下地方官吏所举荐的蒯氏族人。

    却没想到，诸葛亮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如此胆大妄为，刚刚担任荆州治中，居然就敢做下此事。

    “诸葛小儿，莫非以为我蒯氏好欺？”

    周琦称王以后，同为襄阳大族的蔡氏越发鼎盛，蔡瑁不仅被拜为杂号将军，甚至还封了关内侯爵位。

    反观蒯氏，虽然有蒯良在地方担任郡守，蒯彻在襄阳拜为荆州别驾，看似无比显赫。

    然而，蒯氏没有人封爵，这才是蒯越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他这两年本就有不少怨气，现在又被初来赴任的诸葛亮给了个下马威，如何不怒？

    蒯越转头看着下人，问道：“除了蒯氏族人以外，是否有其余举孝廉者被刷了下来？”

    下人急忙说道：“启禀家主，此番被刷下来的孝廉足有一半，其中多为世家大族子弟。”

    蒯越听到这里，不由满脸愕然，继而冷笑道：“好生狂妄的后辈，真是不知死活！”

    蒯越可是知道，世家大族把持着地方人才的上升通道，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逆鳞。

    诸葛亮在荆州无权无势，刚刚上任就敢做出这种事情，必然会得罪许多世家大族。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便有满脸愤怒的其余世家话事人前来蒯府，控诉诸葛亮之罪行，希望蒯越能够为各大家族做主。

    对于这些前来声讨诸葛亮之人，蒯越自然是好生安抚，却并没有夸下海口。

    他在静静等待，等待着蔡氏以及黄氏来人。

    不多时，黄氏亦有人前来与蒯越述说此事，唯有蔡氏始终无人前来。

    眼看时间慢慢流逝，蒯越不由眉头紧皱。

    他可是知道，蔡氏族中亦有已经被举荐的孝廉被刷了下来，都是出自诸葛亮手笔。

    按理来讲，蔡氏不应该无动于衷才对啊。

    眼看蔡氏始终无人前来，蒯越先是安扶住了众人，而后亲自前去拜访蔡瑁。

    蔡府。

    蔡瑁得知族内有一名孝廉，被诸葛亮认为不符合规定刷下来以后，也是无比恼怒。

    只不过，蔡氏如今正得楚王厚待，再加上与世子殿下有姻亲关系，蔡瑁倒也没有如同蒯越以及其余世家大族那般着急上火。

    最重要的是，周继在离开荆州以前，曾经拜访了蔡瑁这位老丈人，希望对方能够帮忙照看一下诸葛亮。

    蔡瑁也知诸葛亮乃周继心腹，碍于周继这位世子的颜面，才没打算与诸葛亮撕破脸皮。

    只不过，蔡瑁心中始终有些不太舒服。

    “将军，蒯异度来访！”

    蔡瑁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急忙站起来，道：“速速有请！”

    不多时，蔡瑁就来到了客厅之内。

    二人寒暄完毕，蒯越没有太多废话，直接说道：“诸葛亮初至荆州担任治中一职，就以地方官吏所举荐之人不符合标准为由，刷掉了半数以上的世家子弟。”

    “他可真是目中无人，不仅是在质疑地方举荐官吏的眼光，更是在挑衅吾等荆州世家。”

    “吾闻蔡氏族中亦有孝廉被刷下来，不知可有此事？”

    蔡瑁闻言，叹道：“被刷下来者正是我那侄儿！”

    蒯越起身，厉声道：“诸葛亮今日敢堵住我荆襄世家子弟上升通道，他日就敢对我等世家动手，德兄岂能坐视不理？”

    蔡瑁叹道：“话虽如此，然此人乃世子心腹。世子为吾翁婿，前往益州赴任以前，还特意前来府中请我好生照顾诸葛孔明。”

    “吾已应允世子，岂能食言而肥？”

    蒯越闻言，不由恍然大悟，终于知晓蔡瑁为何没有与其余世家一般，前往自己府中商议对策了。

    此时的蔡氏，不仅深得楚王信任，而且因为乃世子姻亲的关系，只要安分守己，未来必然会蓬勃发展。

    想通这些以后，蒯越不由脸色难看。

    他自以为当初迎周琦入荆州，功劳不在蔡氏之下，得到恩宠的应该是蒯越才对。

    却没想到，最终反而便宜了蔡氏。

    事实上，若非襄阳易守难攻，周琦又不愿在荆州耗费太长时间，因此选择与蔡氏联姻。

    那么如今的蔡氏，也未必会比蒯氏好多少。

    按照周琦对待世家大族的一贯手段，需要他们的时候自然是恩宠有加，不需要的时候就会温水煮青蛙的慢慢打压，逐渐将他们边缘化，却又宛若捞女对待身边的舔狗那般慢慢吊着，时不时给舔狗些许甜头，让他们既能看到希望，却又感觉遥不可及，期间又寻找机会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

    不过与蔡瑁有了这层姻亲关系以后，周琦对待蔡氏的态度自然也大有改变。

    蔡瑁没有蒯越的那种心机与手腕，可在荆州的话语权却不在蒯氏之下，以后辅佐周继成就大业，倒也是个合适人选。

    看着脸色阴沉的蒯越，蔡瑁不由心中一个咯噔。

    如今楚王麾下派系林立，蔡瑁、蒯越二人作为荆州派系的领头羊，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他也知晓蒯越心中的不满，急忙说道：“异度也无须担心，若果真觉得诸葛亮行事有失，吾愿与异度一同前往主公那边参其一本。”

    蒯越看到蔡瑁表态，脸色才略微舒缓，随后摇头道：“主公刚刚任命诸葛为荆州治中，我等若此时前去弹劾诸葛亮，又将置主公于何地？”

    蒯越还有一句话不敢说，也不太敢想。

    那就是诸葛亮并非蠢材，如何不知晓这么做会得罪多少人？

    可他偏偏大刀阔斧的干了，如此有恃无恐，再加上又是楚王殿下任命，难保没有楚王授意。

    蒯越之所以不敢说，也是担心此等猜传出去以后，会引得楚王震怒，以及荆州世家人心惶惶。

    他皱眉沉思半晌，而后说道：“德且随我一同前去拜访刺史，也好探探口风。”

    对于蒯越的这个提议，蔡瑁并没有拒绝。

    就这样，二人联袂去拜访边让，可抵达刺史府以后，却得知刺史偶然风寒，卧病在床，不适合见客。

    二人无奈，只得离去。

    回返途中，蒯越脸色阴沉的说道：“刺史明显不愿管这件事，才不见我等。”

    蔡瑁皱眉道：“如之奈何？”

    蒯越低头沉思许久，随后脸上浮现出了冷笑之色，道：“荆州，可不是诸葛亮这个黄口小儿能够为所欲为的地方。”

    “待吾略施小计，令其颜面扫地，彼时岂能继续担任荆州治中之职？”

    蔡瑁闻言脸色微变，继而说道：“异度还请手下留情，世子可是拜托过我照顾诸葛亮。”

    蒯越摆了摆手，道：“德无需多虑，只是给其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打磨一下此人棱角，未来也能更好的为世子所用！”

    蔡瑁可是知晓蒯越手段，有些不太放心，再次叮嘱道：“就算不看在世子颜面，诸葛亮也是主公所信任提拔之人。异度出手可以，却也应当掌握分寸。”

    蒯越脸上冷笑之色收敛，道：“我出手，德还不放心？”

    刺史府。

    诸葛亮正在处理公务，蒯越却是拿着一份公文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问道：“孔明正忙着呢？”

    诸葛亮看到蒯越过来，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起身行礼，随后说道：“刺史身体不适，没有前来处理政务，这才导致事情积压了一些，让蒯别驾见笑了。”

    从年龄上来讲，蒯越年长，诸葛亮年轻；从职务上来讲，蒯越乃是荆州别驾，比诸葛亮这位荆州治中略微高上半级。

    诸葛亮本就是极重礼仪之人，行事自然无可指摘。

    蒯越赞道：“孔明当真乃是青年才俊，又如此敬业，令人敬佩。”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对着诸葛亮说道：“孔明若手中事务不太紧急，不妨先处理一下这个案件。”

    “地方县衙虽有判决，奈何犯人拒不认罪，其母甚至来到襄阳，打算敲响登闻鼓。”

    “若非被该县得知消息追过来的官吏拦住，此案恐怕已经惊动刺史了。”

    诸葛亮闻言，不由脸色微变，而后沉声说道：“按照楚律：极登闻鼓述冤者，主司即须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官员如有从中阻拦者，一律重判。”

    “哪个县城的官吏，居然敢阻拦治下百姓敲响登闻鼓？”

    历史上的诸葛亮，就以严峻执法而闻名天下，这个时空虽然刚刚为官，却也逐渐展露出了这种潜质。

    相传尧舜之时，就有“敢谏之鼓”了，凡欲直言谏诤或申诉冤枉者均可挝鼓上言。

    周时悬鼓于路门之外，称“路鼓”，由太仆主管，御仆守护，百姓有击鼓声冤者，御仆须迅速报告太仆，太仆再报告周王，不得延误。

    这“路鼓”就是现在的“登闻鼓”。

    到了后来的隋唐宋明清，都有这样的制度。

    特别是到了明朝，朱元璋设立登闻鼓以后，更是派人专门管理，遇到冤情甚至由皇帝亲自受理。

    不过到了后来，由于鸡毛蒜皮的事情太多，令皇帝不堪其扰，又苦于乃是朱元璋所立，不敢拆除，也就让登闻鼓逐渐流于形式了。

    到了清朝，规定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才能敲鼓，违者重罪。并规定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三十，彻底让登闻鼓制度名存实亡。

    登闻鼓，相当于越级上访，也可以说是上诉。

    周琦吸取了后世几个朝代的登闻鼓制度，在各个郡治以及州治都设立了登闻鼓，也如同清朝那般规定：非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涉及身家性命者不可击鼓，却没有如同清朝那般规定，敲鼓者先廷杖三十。

    不过周琦也规定了，如果事后认定敲鼓者不符合规定，也会廷杖三十。

    这样就能把压力分到个州郡，既不会让周琦为这些事情每日忙的焦头烂额，也能杜绝百姓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敲鼓，又可以给百姓们留下一条伸冤之路。

    每次有人敲响登闻鼓，也就意味着会出现惊天动地的大事。

    为了保证郡守与刺史能够为敲鼓者伸冤，周琦就设立了严峻的律法，要求如果有人敲鼓，主管这里的官吏必须受理案件，否则除了会判玩忽职守罪以外，还要罪加一等。

    为了防备有官员阻拦百姓越级上访，对待阻拦敲鼓的官吏也会重判。

    蒯越刚刚开口，诸葛亮就知道有人触犯了律法。

    蒯越面露尴尬之色，就想将这此事糊弄过去，道：“妇人既然已经来到襄阳，这件事情自然要处理，至于登闻鼓不敲也罢，免得惊动王驾。”

    “在襄阳敲响登闻鼓，可并非小事，只是一个文定强奸案，没必要闹得满城风云。”

    “况且刺史如今身体不适，若妇人敲鼓，刺史必然要带病审案。”

    “最重要者，妇人身体欠佳，强奸案又不符合敲鼓规定，若事后庭杖，岂有性命可活？”

    “孔明既然博学多才，精通政务，不如直接审理此案，有了结果再告知刺史不迟。”

    文定，就是订婚的意思。

    当诸葛亮听到“文定强奸案”五个字以后，就不由眉头微皱。

    他接过卷宗，认真看完了里面的内容以及地方县令卷宗，当即抬头说道：“按照卷宗上面记载，此案指控男方强奸的人证、物证齐全，且女性身体上伤痕，几乎没有可能翻案。女方既已同意和解，撤销控诉，嫌疑犯为何执意不接受？”

    蒯越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很快就将之隐没，随后也是故作疑惑的说道：“吾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