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往江陵和成都的信使出发了没有?”
这是吴王孙权召集麾下文武议事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受了那么多委屈才再次达成的联盟,如今曹丕当真率军南侵,怎么能不马上搬救兵呢?
“大王放心,臣已安排信使乘快舟小艇溯江而上,必定将书信火速送至江陵、成都。”孙邵拱手道。
孙权这才安下心来,抚须点头,孙邵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那曹丕弑君篡逆,值其时我江东虚弱,寡人才与他虚与委蛇。”眼看大战在即,孙权要就自己的政治立场问题先定个调子,这也是事关士气人心的大事。
若是自己手下的兵都认为主上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这军心士气就用不得了。
“而今我东吴兵卒已练,粮草充足,又有卿等贤臣良将,何惧曹贼!”
孙权起身要摆个造型,只可惜起猛了,那条瘸腿有点没吃住力,趔趄了一下……
不过这是小问题,堂中群臣视若未见,表情都绷得很好。
“咳咳……如今寡人未出兵伐魏,曹丕竟敢率先南来犯吴!想当年赤壁一战,曹操雄才大略,麾下猛将如云,号称百万雄兵,尚且损兵折将,惨败而归。
“今曹丕小贼既不知天高地厚,便叫他见识我东吴的三江之固、水师之威!讨诛逆贼,便在今朝,望诸君文则出谋划策,武当奋勇争先,以拒曹贼!”
众臣纷纷起身拱手而拜:“大王英明,臣等愿效死命!”
江东四大家族……嗯,现在只能算是三大了。
他们平日里各怀心思,为了家族利益明争暗斗,而且割据思想严重,大多不愿支持孙权冒险北伐的战略。
但每逢曹魏南侵的时候,巨大的压力却总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暂时放下矛盾,齐心对敌。
当然,也得看见点胜利的希望才行,若是太绝望了……降曹也不是不行,反正必死的是他孙家,又不是他们。
此时他们的定心丸,除了已经恢复元气的自家军队,再次结盟的刘汉援军也是重中之重。
这也是孙权一上来便故意询问求援信使的用意。
“好。”孙权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至少这次没那么多出来唱反调嚷嚷着降曹的。
再降,再降他长子都没了!
“寡人既不再假意归附曹贼,今自然不当再用其年号‘黄初’,寡人欲改元,卿等以为如何啊?”孙权坐了回去,不紧不慢的问道。
虽然大敌当前,但这些事情也十分重要,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不过他说完之后,堂中臣子们却都沉默了。
孙邵四下看看,最后看了顾雍一眼,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王……汉统在西,年号章武,大王于此时改元,只恐不妥。”
孙权表情未变,又将目光投向顾雍。
顾雍也道:“大王既欲讨贼,自当弃用其年号,只是于此时改元确实不妥。大王若有此意,不妨退敌之后,观天下大势再做计议。”
孙权被二人一劝,也觉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过分强调自己是独立的一方,而得罪势头正盛的老刘。
就算暂时用章武年号显得自己比他低了一头,但至少要保证此战过程中能一致对敌,这么多事都忍了,也不差这点。
就像顾雍说的,先退敌,若是老刘北伐与曹魏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再做这些登基前的试探也不迟。
孙权表情未变,笑道:“是了是了,寡人只是一时疏忽不查,年号改用章武便好。”
“大王英明。”
“今曹丕率三路人马南下伐吴,声势浩大,诸君有何退敌良策?不妨畅所欲言。”
孙权将话题转到了今天的重头戏上,沿江布防、调集军队资源的事情自然一直在做,此时发问一是集思广益、查漏补缺,二则是明确一下具体的防御策略。
“大王。”仍是孙邵率先出声,“曹丕虽为三路大军,今已退两路,只余东线一路尚需略作计议而已。”
“哦?”孙权一挑眉,问道,“愿闻其详。”
“呵呵。”孙邵起身,唤人取来布防地图,“大王请看。”
孙邵走到图前,众人一同看向地图,只见上方画着三条红线。
孙邵道:“此前曹魏伐吴,历来聚重兵于一路,意欲集中兵力攻破我一点。渡江虽难,然若一点被破,其余沿江布防皆形同虚设。
“曹军若突破沿江防线,大军南渡,届时倚仗其骑兵奔袭、野战优势,只恐纵横于吴地,再难阻挡。”
众人点头,这历来便是曹军伐吴的战略思路,并不新鲜。
“然而,也正是由于曹军此策,我江东方可集中有限兵力,集中防御。曹军军势虽众,却受限于地形地势无法排开,空有大军而不得施展。”孙邵继续道。
“只是如今,曹丕伐吴分兵三路,想来却是吸取了此前的教训。如此一来,我东吴也只得分兵而守,总兵力不如曹魏的缺陷便暴露了出来。”
孙权思索片刻皱眉道:“先生所言有理,曹丕麾下亦不乏高明谋士为其献策啊……既如此,为何先生又说三路大军已退其二?”
孙邵笑道:“分兵来攻虽是善策,然北军伐吴不过三条路线而已。”
说罢他指向最西侧的一条红线。
“西路,经襄阳郡与江夏郡北发兵,于荆州攻我江东。若成事,则可顺江长驱直入,旦夕之间便可达我江东腹心之地。”
这也是为何孙权忧心关羽,甚至更甚于曹魏的原因,占据长江上游、又有成熟水军,对东吴的威胁太大了。
不过此时嘛……
“哈哈哈。”众臣连同孙权一起,皆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想无视荆州关羽,直接攻打江东的夏口、武昌?
那怕是还没睡醒……
“樊城经当年一战,至今未曾完全修缮,曹魏西路军自保襄樊之地尚且困难,要如何自荆州攻我?”孙邵摆摆手,“西路兵马不过是为了防备关羽而布的守军,做不得数。”
而后他又指向中间那条红线。
“此处,便是历来曹魏伐吴必取之所,濡须了。”孙邵表情严肃,但并不显得沉重,“周泰将军虽身体抱恙,然大王可命新城亭侯朱桓前往协防,定可保濡须不失。”
“朱桓?”
“不错,新城亭侯朱桓胆略过人,正可于濡须抗击曹魏主力。且其善养士卒,轻财重义,麾下部队可称强军,再加上周泰、徐盛等部,濡须地势险要,当万无一失。”
在濡须怎么凭借筑坞防御北军来犯,对濡须守军来说再熟悉不过,此前即使面对曹操大军亦从未失守。
孙权被孙邵这么一说,心中倒是踏实了不少。
“何况,臣以为荆州关羽必不会坐失良机,襄樊难以久持。曹魏若失襄樊,则宛洛难保,其中路兵马届时自退,大王无需忧虑。”
孙权点点头:“嗯,卿所言有理。如此说来,曹丕此二路兵马实不足为虑……那东路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