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清军的下一步动向。
一味守城肯定不是办法,虽然有可能让对方粮秣耗尽退兵,但那完全是把命运放在别人手里揉捏。
但朱由榔受前世成见影响太深,现在仍对官军一百二十个不放心,顺风浪战逆风崩盘是大概率事件。尤其是穿越后湖广一带的明军打的那一堆烂仗,不,连打都没打,直接就望风而降,更是让他不敢轻易下令出城对攻。
自从甲申以来,官军的心气早就打没了,动不动就成建制地投降。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之前对上佟养甲赢了,那也是运气爆棚,中间但凡有个差池,现在广州城怕是已经易主。如果现在搞个不记名投票,恐怕一多半的人还是会选清军赢。
想不想赢,和能不能赢,是两码事。
但是总得走出去。现在清军抢占珠江航道失败,西城基本上算是暂时安全。除去南城,余下可能遭受攻击的仍然是东、北两个方向。
而且现在时节已是深秋,孔有德要是没想着在广东过年的话,最终的攻势应该不会拖得太久。
此刻这位大清恭顺王正站在前线,望着前方并不算巍峨的城墙。
梁标相的失利引起的后果很严重,直接导致了自己能选择的战场不能扩大。与此同时,之前本想配合水军战果而下达的西进命令也已经终止。
“还是得攻东墙。”孔有德自言自语道。
北墙和东墙都是那种诡异的灰色,北墙还更高出七尺,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只能主攻东墙。现在已经在这广州耗了近一個月了,没有取得任何战果,甚至连明军人头都没拿到几个。
这帮属乌龟的竟然死不出城,怎么拿人头?也不知道他们是靠什么有恃无恐的。
不过现在孔有德的信心仍然充足,因为从化新铸的、湖广后续运来的重炮都已经到达了现场。
“现在所有的红衣大炮合计有多少了?”
“王爷”,手下的军需官回道:“合计七十三门。”
“炮子炮药可还充足?”
“每炮一位,备足火药、炮子四百出。”
“三万发炮弹,老子还不信了!”孔有德冷哼了一下,随即说道:“请二位王爷、金大人、屯大人,以及续顺公入帐叙事!”
到了帐中,沈志祥便道:“王爷,这炮击一直未停,今日便耗费火药九百斤。如今库存还有一万八千斤,大概也就是二十天的量。”
“莫非你认为,二十天还拿不下广州吗?”孔有德斜眼看去。
沈志祥被噎得说不出话,而一开始信心满满,提出要进攻广州的耿仲明脸色也不好看。只有尚可喜说道:“这段时日持续炮击,那城墙破损均为第二天恢复,不过我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哦?”众人好奇,都转过来看着他。
尚可喜接着说道:“此前城墙炮击受损,每一日我就令人将破损部位绘在纸上。第二日恢复如初,我再仔细观察,发现凡是受损部位颜色均要变深一些。”
“这又是何意?元吉别卖关子”,孔有德催促道。
“说明那根本不是什么秘法妖术,就是修的!”尚可喜咬牙切齿:“虽然不知道那广州城用了什么法子,但一定是趁夜抢修。修好的部位与原来的用料不同,所以颜色才一深一浅。我观察多日,从无例外。若是这样,那便好办了。”
“那王爷的意思?”沈志祥还是没有明白的样子。
“以力破之!看看到底是那伪帝修得快,还是咱们的大炮轰得快!”
孔有德眼中精光一闪,这位智顺王的打算与自己不谋而合。但自己可没想这么多,单纯就是觉得炮多弹药足,不轰他娘的还要等啥?
耿仲明也附和道:“我也赞同这个法子。自从到了这广州城下,我军每日伤亡不算惨重。但每一次蚁附登城都败了,这日积月累,死些降卒倒是无所谓,对士气影响倒是颇大。还不如全力进攻,这几万发炮弹打上去,总能出现一些胜机!”
沈志祥偷偷看了下孔有德的表情,情知这位也同意了,便道:“要不,再加些赏格?咱们北边带来的老营使些银子,士气定然更足。至于湖广收纳的降卒,也可允一个军中正常的职位,而不是只能当那爬墙的炮灰。这人一旦有了点希望,表现更好一些也是自然。”
“既然如此”,一直没发声的屯泰忽然开口:“惠州那边,也可以发兵了。再拖下去就快到过年了。”
见决策班子意见如此统一,孔有德正中下怀,便道:“那好!明日全力攻城!”
......
“从凌晨开始,清军各旗均有调动的征兆。”这天一大早,宫里便收到了最新的军情,随即便召兵部入内军议。朱由榔也难得管那些条条框框,吕大器、何吾驺还有下面的侍郎郎中都叫了进来,以便群策群力。
“孔有德怕是忍不了了”,陈嘉谟道:“这几日炮击强度越来越大,据守城士兵回报,建奴的红衣大炮比之前接近翻了一倍。”
“翻了一倍?”朱由榔一听,顿时觉得有点头痛。
“正是,此前只有三十七门大炮,现在已经有六十多门。按常理推断,应还有几门备用,作为损坏后的轮换。”
“应当是北面降了的州县新铸的”,吕大器说道:“从化、清远均有冶炼房,建奴不论是就地招募工匠,或是从北面带来,要加铸一批大炮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吾驺因为皇帝即位前的承诺,虽然并不是兵部一把手,也分析道:“广州与其他州县不同,南面就是出海口,围是围不死的。这时日迁延越久,对建奴就越更不利。城下大军数万,每一日的粮食柴草都是海量。依臣之见,孔有德怕是要孤注一掷了。”
吕阁部也点头赞同道:“再加上此前数次登城未果,建奴士气必然受到影响。这一挫再挫,又怕在虏酋那里无法交差,恐怕这回是存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
“诸位爱卿的意思”,朱由榔问道:“朕是不是能理解成,这一次最猛烈的进攻只要抵挡住了,建奴就会退兵?”
“臣不敢打包票”,吕大器回道:“但十有八九。”
而此时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反而目光如炬:“若到那时,才是大胜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