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堵墙，明军在伊尔德屁股后面砌好后，便交由战兵守住，工兵班立即折返，将之前被推倒的那堵墙拆卸完毕。

    这次拆完装车仍要运到前线，准备就在前面那堵墙后面再来一道。

    “这东西可比拒马好用多了！”苏文光见工兵像变魔术一般拆拆装装，感叹道：“能放铳，能刺矛，推也推不动，爬也爬不过，对面还射不穿。”

    “将军误解了”，工兵头子说道：“只需一发炮弹，便能炸得四分五裂。这个只能防火铳箭矢而已。”

    “不是跟城墙一般的用料吗？”

    “当然不是，那个厚重得多，人力完全无法搬动。这次是陛下和工部加的新料子，才减轻了重量，而且厚度也只有城墙厚度的一成而已，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是什么新料子？”

    “听说是药房里面找的”，工兵头子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是泄露军国重器之秘啊，便立马小声道：“将军可千万不要外传！”

    苏文光连连点头，心里却是讶异：“药房里面找的石头？是云母，还是滑石？莫不是人中白吧？”

    墙体已成，伊尔德左边是河，右边是山，后面是墙，前面是李明忠的如林枪刺。

    不仅如此，前后机动和战马加速的空间也少了三百步。虽然冲是冲得起来，但是压迫感和冲击力比之前肯定是要弱上一些。

    现在明军在这个石墙处的戏码正在上演第三次，两边士兵越墙互捅，墙体两端杀得尸堆高耸。不过苏文光得了李明忠的一千兵，底气比之前足了许多，也能勉勉强强顶住白甲满兵的冲杀。

    现在三批人马数量都差不多，最北端的苏文光是一开始的两千人加李明忠的一千人，中间伊尔德的两个甲喇各一千五百人，南端的李明忠带出来四千人分出一千人，加上之前阵亡的，都是两千多人的样子。

    紧接着苏文光故技重施，待石墙两端杀得兴起的时候，又悄悄拆出一个射击口，几发散弹出膛，顿时便是数十名清兵倒地。

    此时的河畔惨叫声已经此起彼伏，三支军队的数量都在急剧减少，而中间伊尔德的人马要首尾兼顾，更是减员甚重。十個牛录在渡河的时候全灭了一个，在撞墙的时候送掉了一个半，其他陆陆续续的消耗差不多也是上百人。现在三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两千多点的样子。

    朝南攻击李明忠的一个牛录佐领叫法尚阿，之前随着伊尔德冲锋已经杀掉了对面数名敌人。此刻自己大腿也被戳了一下，李子大小的血洞即便是用布条捆绑也止不住血，只能暂时退后。

    他自知不能上前，只要了一把弓来，朝着对面不停地拉弦放箭，完全不顾自己体力和生命的急速流失。这发泄般的射击不为别的，正是来自于久未感受过的死亡恐惧。

    前面的明军人人持矛端枪，堵在那狭窄的河畔，就跟一只蜷成一团的刺猬一样。满营的具装重骑虽然每次冲击都能有所斩获，但己方也要丢下几条健儿的性命。自己随身跟上也能杀死几个南蛮子，但是他们就像死不完似的，倒下一个就有后面的人来补上。

    后面的动静也不大对，听着炮声连连，但是自己这边是回救的急行军，根本就没有带上重武器。那些开炮后的惨叫声仿佛也听着极为耳熟，恐怕后路已经也被堵死。

    法尚阿有点迷茫，不明白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满八旗极善弓马，寻求的战场要么是骑兵冲锋，要么是散兵作战，那些明军的胆怯之徒根本不堪一击。但是自己前后被堵在这个逼仄的地方，浑身的力气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使得出来。

    就算是步军结阵厮杀，也是七十步射箭一轮，对面一定会大乱，再接近一半用破甲锥攻击对面前排士兵，那对面就应该开始溃散逃命。最后再是冲上前去白刃接战，剩下的就是割掉首级搜刮财物了。

    可今天为什么感觉不大一样？

    英勇无敌的满洲勇士，却像是被堵在暗沟里的老鼠一样，进退不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中军鼓声乍响，这是要冲了。伊尔德毕竟久经战阵，知道这样无谓消耗怕是死路一条，便下令朝南端的明军突击。至于屁股后面那些顶着龟壳暗搓搓放枪的猥琐之徒，也只有先置之不理。

    清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接近对面，用连绵不绝的箭雨和火铳攻击敌人的火铳兵和枪兵。只要能将他们击溃，自己这边的具装重骑便能径直冲入阵中大杀四方。

    问题是现在李明忠队伍的阵容阵线都还算完整，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清军前后皆敌，两旁不是山就是水，这个天杀的战场是如此的束手束脚，让力量完全无法发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屁股后面那堵墙好像又离自己近了一点。

    不能再等了，鼓声大作，自天命皇帝十三副铠甲起兵以来，数十年形成的极度优越感和自尊心激发出了正白旗满营的最后士气。伊尔德和其他牛录佐领不断催促所有的士兵，赶紧跑步向前。

    满洲大兵状如野兽，嘶吼着向前冲锋。明军几轮齐射让数名士兵翻滚倒地，其他的清军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从他们身上迈过。

    两团人潮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阵线交接处人人以命相搏。明军虽然胆气不足，但自己也是被堵在了这并不宽敞的战场里面，退和逃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得端起枪矛向前。

    现在李明忠的士兵人人肩并着肩，紧紧挨着，所有人都动弹不得，甚至平举的长枪连转个方向都不行。就这样眼看着对面朝着自己的枪头冲了过来。

    噗噗噗几声，最前方的被长枪串成了肉串，后续的清兵紧跟一步挥刀，将前排明军士兵连杆带手劈成两截。杀疯了的双方瞬间进入耳撕嘴咬的肉搏战，但阵线却没有一丝动摇。

    受伤的法尚阿不能走路，自然被扔到了后面，正在为前方的激烈战况吸引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一阵响动。

    “快快快！虎蹲炮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