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州陷落之际,广州就发出旨意,令梧州组织兵力,前来勤王。
要不是别人提醒,朱由榔早就忘了这茬了。
问题是自己跟孔有德打得如胶似漆的时候你不来,现在仗都打完了你来了?来干嘛?分桃子吗?你是不是忘了桃树是谁种的?
要知道梧州到肇庆的距离,比肇庆到广州的距离多不了多少。当时与唐王抢夺帝位,众人快马加鞭可是五天就到了,里面还有一半是老头呢!就算你大军行动迟缓,也花不了两个月才到吧?最低限度,至少也得有个送信的来告知勤王兵马的位置是不是?
“这他娘的摆明就是怕了孔有德,想要保存实力,才拖延了这么久”,朱由榔想道:“跟何腾蛟迎驾那事简直如出一辙。”
“不行,魁星楼的事情拖不得。传郑安来见朕!”
不一会儿郑安便在门外请求觐见,皇帝一点啰嗦话也没有,直接把图纸往对方手里一塞:“你先拿去看,位置、工艺、用料、尺寸上面都有,明日来见朕,有任何困难或者对图纸不明的,朕与你一起解决!”
郑安一走,朱由榔便直接召开廷议,唤来朝臣一起准备见那前来“勤王”的陈邦傅,看看如何给这位“叙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邦傅一身精亮的甲胄,满脸风尘仆仆,直接就上前行了个大礼,乍一看倒好像真的是不远万里前来救驾的一般。
“你就是陈邦傅?”朱由榔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位“勤王”的忠臣听了一愣:咱可是有从龙之功的啊!陛下您忘了?随后赶忙回道:“陛下日理万机,臣陈邦傅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朱由榔怎么可能会忘?当初登基大宝,这位可是上表奉自己为尊的。那个时候自己啥也不懂,直接就封了个思恩侯,还外加一個太子太师。后来掌权逐步主导政事,在熟悉诸位臣子的过程中才慢慢了解了这个人。
这位出身武举,跟大清国固山额真金砺倒算个隔了几辈的师兄弟,然后花钱当上了柳州的一个参将。弘光政权灭亡后,桂林的明朝宗室靖江王朱亨嘉,在广西总兵杨国威等人的支持下,宣布监国,随后又称帝,改元“洪武”,纪年使用洪武二百八十七年。
对,就是洪武,这哥们用的还是朱元璋的年号,完全不管质保期过了没有。
随后陈邦傅和瞿式耜、焦琏等人奉隆武旨意发兵,俘虏了朱亨嘉送往福州,隆武帝“寻命掌锦衣卫事王之臣缢杀之,托言暴疾死。”因讨逆之功,得挂平蛮将军印,擢升为都督同知。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宫中百事通”王弘祖大太监告诉自己的。
不得不说这位的眼光还是不错,行动力也很强,该选择势力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才得以平步青云。
除非要伤及他自己的根本利益。
梧州到广州五百里路,他生生走了两个月,一天十里路不到。十二生肖要是有乌龟,那他应该当仁不让。
当然比何腾蛟还是快些,那一位更是重量级,迎个驾足足走了大半年,最后还没能到达目的地。
两个人的心态倒是一脉相承,一个是怕皇帝来了指手画脚,一个是怕广州城外的粗胚过于残暴,都是担心自己的势力受损而已。
“陈卿家来得较晚,可是路上有何阻碍啊?”朱由榔温言细语地问道。
“啊,呃......”陈邦傅支支吾吾,竟没说出话来。
朱由榔一见简直无语,人家刘承胤那种单细胞生物都知道找个理由狡辩一番,你这什么借口都没想好就敢直接进城来了?是不是以为隆武朝立了大功,后又上表劝进,就没法治你了?
怒极反笑就是皇帝此刻的表情,他脸上并无愠色,只笑道:“虽迁延日久,若是有何难处,陈卿家但说无妨。只要是合理原因,无非就是一句情有可原而已。”
陈邦傅还没开口,一旁的瞿式耜却早已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汝既奉旨勤王,却推诿误事,一见建奴势大,便止步不前。若非天子圣明,君臣协力,如今广州城早已危矣!汝为求自保,竟欲令天子蒙尘,罪已不容于死矣!”
不得不说这位还是一如既往,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虽然之前与陈邦傅一起平了靖江王朱亨嘉之乱,这回还是有事说事,骂得对方狗血淋头。
朱由榔一开始倒没想着马上就要了陈邦傅的命,毕竟路上耽搁这种事情怎么着也能找个理由出来。自己的打算是拿了这人的兵权了事,梧州防务另觅他人代劳即可。
陈邦傅此刻终于回过了神来,赶忙辩解道:“浔梧之兵多有懈怠,臣刚领到陛下旨意便整军出兵,奈何那些兵痞不见银子不挪窝,臣不得已变卖家产,凑足了赏银才让他们令行禁止。陛下明察,实乃不得已啊!”
“哦?变卖家产?”朱由榔做出一副眼睛一亮的表情:“那陈卿家可真是大明忠臣呐!”
“是,是,哦不是,全赖皇上圣明!”
“咱这广州城里,也有一位变卖家产以充军饷的忠臣,就是宋知府。宋知府当日与朕恳谈,说是家里的几间房子,卖了多少银子,买了多少粮食,给军中置办了多少甲胄兵器。朕一听,顿时感动不已,想不到陈卿家也是一般无二,朕倒是要好好赏赐陈卿家才对啊。”
“那......那倒不必”,陈邦傅完全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个路数,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怎么不必!”朱由榔大声说道:“陈卿家卖了多少银子,报个数来!”
“呃,一......一万两。”
“嗯,这个数还挺整的。卖了几间房,几亩地,几幅字画,几个古董啊?”
“呃......三间房,十亩地,还有几幅字画......”
“哦?字画是谁人所作?”
“是......是......”陈邦傅额头已经开始出汗,与当初那刘承胤如出一辙。
“陈卿家不要怕!都告诉朕!”朱由榔循循善诱,赌的就是这个开办赌场、花银子买官的武举人大字不识,更不懂得什么诗词字画。就算他编出来也不要紧,到时候一句“卖给谁了?朕派人寻他,帮你赎回来”就行,一样能戳破他的谎言。
“陈卿家大胆地讲!朕都给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