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暗楼的暗道,漆黑,漫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仿佛一条通往幽冥的路,路上遍布白骨衣。
脚下偶尔传来‘咔嚓’脆响,踩碎的也不知是谁人的一截白骨。
直至头顶忽然传来持续的震荡,震得暗道中不断洒落烟尘。
韩昭略一思量,只道是薛松已经拖住杨修。
刚好,前方火光摇曳,虚影浮动。
三两身影往暗道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楼上打起来了?”
“不能吧,还有人跑到云水阁来砸场子?”
“嘘!有人下来了!”
忽然幽暗中再次静无声息,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然而韩昭脚步不停,边走边掏出云水裴的令牌。
在走近出口,身后浮现鬼影时说道:“阁主有令。”
后方三名刺客齐齐止住动作,拔了一半的刀也悄然而止。
随后便是一位资历较老的刺客沉声道:“摘面转身,令牌拿来查……”
他的话没能说完。
韩昭已然将令牌往后丢去。
同时抬手扶住面具,在转身刹那抻出袖中剑锋,走到刺客跟前。
趁着对方查验云水裴的令牌。
他摘下面具。
趁着对方专注于他的脸。
他骤然出剑。一剑封喉杀一人,反剑刺入第二人的当阳穴,同时弃剑再施‘裂石爪’擒住第三人的脖子。
咔的一声,死尸相继倒地。
却无半点声响。
“打仗别扎堆,刺客少组队。”
“这都不懂。”
韩昭捡起一把横刀。
掂了掂,有点轻,于是再捡一把剑挂腰上。
刀剑同在手,忽然便想起游戏中的一种竞技玩法,刀剑大会。
自古刀剑有争论,孰强孰弱皆不服。
殊不知刀剑之争之所以历经千年都未有结论,只因有的人舞刀能赢剑,耍剑能胜刀。
其本质并不在于刀剑的强弱,而在于人的操作。
换言之,真正的高手克剑习剑,克刀习刀,最后样样精通。
他韩昭就是。
重新带上面具后,行出暗道。
随着他的出现,门前火盆霎时无风倾斜,正巧指向前方灯火通明的三层暗楼。
此时楼门大开,门前无人看守。
厅内和楼上有大量身影,伴以鞭打声,悲哭声,求饶声,还有女子认命后的销魂叫声。
九幽堂的生意多是刺杀买卖。
但九州暗楼的本体生意却是最丧尽天良的人口生肉。
于是杨修借着云水阁的大雅之名,毫无痕迹的掳人炼奴,生死肉皆远卖他乡,却查无可查。
这便是暗楼的可怕之处。
谁也想不到,谁也不敢信。
但说实话这都不算什么,九州暗楼为什么无法将总舵设在长安?
原因就在于,长安本身就有黑市销金窟。
其地下流动人口之大,惊世骇俗。参与其中的王公贵族、朝廷命官更是多不胜数,糜烂程度差点把慕容仙子活活气死。
但这都是后话了。
韩昭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
现阶段他无法令奉天出世,也就不去妄想拯救苍生。
于是收心。
先为己思量。
此暗楼中聚兵近百人。
杀进楼简单,可打草惊蛇也容易。
若是被太多的人逃走,或过早的被围攻,此行得不偿失。
进楼杀人是下策。
那么,何为上策?
韩昭绕着暗楼边走边寻找,走到楼后时,一汪十多米长宽的血池映入眼帘。
池水烧得沸腾,咕咕咕的冒着血泡。
池边摆着砒霜硫磺火药等炼烧血池的材料。
此刻正有人搬来一具尸体,打算毁尸灭迹。
俩刺客,一老带一小,小的大约十六七八。
他们都看到了韩昭。
但韩昭已经自觉的摘下了面具,走到了他们身边,望着跟前的血池忽然说道:“朝廷有诈,七阁有暗桩,咱们已经暴露了,必须先下手。”
扑通一声,尸体丢入血池,池中滋滋滋的烧着。
小刺客怔了两三秒,随即凛起眸光,猛拿住了刀柄。
老刺客冷静些,他一脸凝重的打量韩昭:“你是哪一阁的?这种话可不兴玩笑。”
韩昭也不答,直接把云水裴的令牌丢过去。
“事关重大,莫要声张。这消息是从洛阳来的,洛阳楼已经被朝廷攻了一次,亏得十二楼主及时出手方才拿下了对方。”
“现在已经知晓暗桩是影卫的人,咱们九幽堂共藏有三人,代号千秋,万世和奉天,都是中年模样。”
老刺客看得出令牌是真的,但事儿听着怪。
虽然现在韩昭来到了云水暗楼,还持有云水阁主令,想来就是裴阁主的意思。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裴阁主死了呢?
可若是阁主死了,此人又是怎么知晓暗道入口的?
正想着,边上的小刺客先疑惑道:“就只知道是中年模样?没别的了?那怎么查怎么打?”
韩昭欣慰的看了他一眼,顺手收回老刺客手里的令牌:“咱九幽堂少人吗?被那些老家伙骑头上多久了,还指着他们呢?你赶紧进楼里通知你们阁的人,超过四十岁的,皆斩!”
斩字刚落,他忽然拔出一刀‘分天地’。
老刺客怔怔抬头,脖间骤然渗出一条血线,“我才三十…”
话还没说完,韩昭已把他扒拉开,扑通一声推入血池。
咕咕咕~
小刺客懵了,他看着老刺客瞬间被烧得面目全非,顿时惊得头皮发麻,随即拔刀后撤。
然而韩昭无视了他的防备。
指着边上的火药桶,郑重其事的说道:“杨堂主说了,今夜过后长安就不能待了,指着咱这些小年轻怕也不行,你就进去传告,然后能抹几个是几个,待我铺上一圈后给你信号,你大呼有暗桩让大伙撤退。”
“堂主和七位阁主已经在楼上候着了,老鬼们露一个杀一个,宁错杀不放过,杀个管饱。”
“知道杨堂主为何不亲自下来了吧?”
“切莫打草惊蛇,去!”
说着他将云水裴的令牌丢给小刺客。
而小刺客得此令牌,心中的震惊和疑虑霎时消半。
从刚才老刺客的反应来看,他相信令牌是真的。
而且令牌在手,传令自然更有说服力,至少不会被当成是挑拨离间或者被反指成暗桩。
上面甚至还有裴阁主身上那种迷死人的香味!
嗯…杨堂主和阁主们在楼上…保险起见…只传不杀也可以吧?
想着念着,小刺客的神色坚定下来,转身就往楼里去。
而韩昭则是早就在搬火药了。
不多,就一桶。
以火攻烧灭近百位身法矫捷的刺客,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烧毁一栋楼还是没问题。
小刺客信与不信,能不能帮他杀几個人,韩昭不在乎。
反正进出的路就只有一条暗道。
与其冒着暴露被围的风险杀进楼里,不如在不会被围的环境下杀个痛快。
也就是逼人出楼。
逼人排队进暗道送人头。
只有这样,他才能堵在暗道最前头,随时脱身。
才能保证击杀的数量最多,减少荷园一夜的压力。
所以只要小刺客把消息散出去就够了,人慌了就会往出跑。
当然如果场面足够混乱的话,全干掉也是有可能的。
想着,盘算着,手头上也没停。
片刻功夫,韩昭已经偷偷摸摸将一桶火药遍洒出去。
然后回到暗道入口,看向边上的火盆。
“嗯,元灯节本就是玩火的节日。”
“那就请你们看一盏大楼灯吧。”
韩昭扶着面具,取上木棍烧燃火把,而后看回前方暗楼。
瞄准。
拉弓撤臂。
道一声‘元灯节安康’,投!
然后深吸一口气,‘狮子吼’道:“朝廷有诈!!暗桩杀人了!!快动手!!”
刚好火把砸中地上火药,腾!!
焰光登时冲天,一路烧上楼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