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令龙武卫撤兵,就要造出不小的动静。
目前为止,处于启动状态的‘奉天’,人数最多的只有摇风堂。
所以只能是摇风堂出手。
而摇风堂上下皆听令于王秀娘。
也就是说,她嗅到了今夜可能情况有变,并且当机立断给他韩昭做成了一道保险。
潜台词是:一旦有变,摇风堂可出手。
王秀娘的暗助无异于一记强心针,立马就让韩昭更加冷静,思路也更加的清晰。
龙武卫撤兵。
监视力度大幅减少。
那么就不需要再干坐着奉旨赏灯。
“熄灯。”
“所有人更衣戴面,柳大爷入楼替身。”
恢复自由身。
花灯换刀可出鞘。
那么就可以再展攻势,速战速决。
“取刀。”
“枭卫前驱,随我破阵九幽。护院临阁,随薛松守卫柳大爷。”
速战速决时。
最忌战局生变而急令不达。
那么就要考虑最坏情况,定下撤退信号随时跑路。
“增令。”
“以黄鹂哨为号,急促哨音代鸣金,闻即自散,撤退荷园。”
随着韩昭轻声部署,身边的杨玉师不动声色的消化,随即以她的角度进行发号施令。
二十来名护院纷纷行动,顷刻间将园内花灯、楼灯尽数熄灭,继而更衣戴面。
于是幽暗笼罩,独剩韩昭手中一盏小银灯还亮着,灯光如豆。
放眼望去,外界夜天飘满灯。
形色不同的大小花灯尽显奢华,五光十色,将整个长安照得有如明昼。
却照不亮园内这一份人间漆黑。
待所有护院皆内着金丝蚕甲,外穿韩氏锦袍,戴上非花半面回归各自位置。
乍一看,好似韩家人拿出了态度,所有人皆随韩昭奉旨观灯。
然而妖后‘以灯辱隋’的圣旨并未宣读。
圣旨上写的什么只有韩昭自己知晓,丝毫不影响大伙的心态。
以至于短短片刻,整片荷园寒风凛凛,幽影凄凄,静无声息,莫名的萧瑟卷动无形的苍凉。
这和游戏中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但不同的点在于。游戏里大伙都是一幅悲痛悲愤的模样,不忍直视‘韩昭’受辱。
而此时此刻,大伙只知晓今夜有敌来犯,故而澎湃战意隐而不发,便是磨快了的尖刀随时出鞘。
谁来谁死!
于是韩昭也起身入楼。
此时楼中大堂已搭建纱幕。
柳大爷换上了他的衣裳,他则换上和护院一样的锦服,而后俩人也都戴上非花半面。
这便做成了柳大爷代他奉旨赏灯的假象。
他则以灯换刀,速斩九幽。
也就是这个时候,夜空中相继响起两声黄鹂哨。
一声黄鹂,鸣敌踪。
二声黄鹂,明敌意。
要来了。
但是不急。
韩昭沉心静气,继续吩咐道:“小姨去请温柚入帘。柳大爷,你这边若有意外,可先拿她挡刀。”
“幼妶,随我前驱。”
“玉娘,别院那边就交给你了。”
“薛松,对阵杨修时小心背后,或有奇兵突袭。”
一声令下一声应。
一声应答一声劲。
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状态,也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邢台已经搭设完毕。
刀斧手已就位。
断头台已经升起铡刀。
亡命人已在路上。
是打是跑。
是胜是败。
是成功改命,还是注定败亡。
只看今夜这一刀。
…
…
“嘻~”
装作护院走到拱门处,幼妶忽然像个小傻子般偷笑了一下。
韩昭扫了眼外园的状况。
梁伯等人皆已就绪,分于各处摩拳擦掌。
于是他反手掐住幼妶的小脑瓜,斥道:“笑什么?”
“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人打上门来?”
幼妶也穿着锦服戴半面,可面具下的眼神却无比灵动,一张蜜桃唇也立马撅了起来,嘀咕道:“才不是~”
然后抱剑入怀,偷瞄身边这位深不可测的公子。
她打早晨赖床醒来就在想,想说公子为什么要把我的裙子借给温柚呢?
莫非是想让我光着屁股?
莫非是想宠幸我?
然而赖在床上修炼了一整天,想象中的挨一天龙鞭没实现,只挨了一天清濛的白眼嫌弃。
直到方才,她悟了。
公子这是连我的衣裳都利用起来了!
她可听得清楚。
方才韩昭叫柳大爷拿温柚挡刀。
可是九幽堂和温家人都认得温柚呀,他们怎么会砍自己人呢?
但是穿上她的衣裳就不同了。
刺客们若能攻进楼行刺,定是雷霆之势顾不上那么多。
而温柚现在穿着她的红白裙,说不定被柳大爷推出来一挡,头就木有了呐。
这个辱骂玉娘的臭女人,今夜就要没了呐!
公子不是真的想收下她呐!
太好了呐!
想着,她忍住兴奋回头张望。
外面的世界很亮很亮。
所以园内显得很黑很黑。
仿佛整个世界里就只剩楼里那一阵幽光,而那团光,本该是公子所在的地方。
可是公子现在却站在我身边。
挎着刀。
掌控着全局。
等待着大杀四方。
“公子~”
“嗯?”
“公子凶凶的~”
“嗯。”
“想撕碎公子~”
韩昭偏过头瞟了眼这名两眼放光的小花痴。
嘴角勾起一丝不被世俗打扰的自信:“忍住。”
忽然心头一紧。
幼妶略慌乱的别过头,连续做着深呼吸,暗说大事在前不许胡思乱想忍住忍住!
然而韩昭此时的冷静以及简言意骇糅成了无形的君威,一下子就让言语间的宠威力暴增。
像一团软软的棉花吹到脸上来,然后突然透进身体化作比太初第九境更恐怖的元力,炸得整個人都要酥掉了。
“呜~”
啪的一声脆响,快速闪电。
幼妶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面具都打歪了。
韩昭不禁嘴角一抽,疑惑道:“好端端的做什么呢?”
幼妶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即把头扭正,傻笑了一下,脆声道:“忍住了!”
忽然心头一紧。
韩昭顿了顿,伸手揉上她的脸颊。
然而幼妶用了很大的力气,整张左脸马上充血浮现红印,一下子就让他心疼不已。
像无数根银针扎进心里,然后突然集中到一点化作比剑仙一剑更恐怖的威力,刺得他一时窒息难言。
刚巧,此时夜空中传来第三声黄鹂哨。
三声黄鹂,敌来袭。
幼妶马上凛起眸光,道了声‘公子小心’拿住剑柄,往前一步便拦在了前头。
她一动,韩昭的手便悬在半空,寒风一吹,空荡荡。
霎时,他愈发的心疼,甚至是心痛。
犹如刀绞般的痛。
一直以来,不论如何推演计划,他都尽量的避开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真的有命运修正,并且大于他的死亡预告。
如果幼妶注定要死。
如果这个傻妮子注定要死。
怎么办?
如果她今夜负伤了,注定救不活了。
怎么办?
剩下几天只能干等看着她死。
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
如果真有命运修正的话,该怎么砍碎这鬼东西?
想着念着,忽然阴风掠过夜空,十数道黑影身法诡谲,相继以‘冥风掠影’落入外园。
在他们落地的刹那,梁伯等人马上便迎了过去。
同时第四声黄鹂哨响起。
四声黄鹂,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