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园爆发争端,死伤无数,韩昭公子暴怒发飙。
消息一经扩散便犹如蝗虫过境,顷刻间传到与长乐坊相邻的西市,进而传进上官鸯乐耳中。
刚好白天的俞家商会吵闹得不行。
她与俞颖正要往正阳坊归去,于是顺路往荷园饶了一下。
谁知刚刚到地方,便听得百姓呼声不断,接连叫好。
定睛细看,只见老将军宇文周也卸了甲,撸着袖子抡着一根沉重的棍仗,和另一个着青衣的青年于左右两侧,每一杖打下来都刮着呜呜的风声,每一下都要将犯人身下的长凳给震碎。
然后再搭另一张,再碎再搭一张。
最后索性推来了一辆卖猪肉的铁摊车,把人往上一架接着打,而这时打起来就流畅许多了,闷哼声啪肉声铁车轰鸣声此起彼伏,可谓凶狠之极。
但这明明是很吓人的刑罚,为何老百姓们看得如此热烈?
俞颖惊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见人们对刑罚如此狂热,好似大快人心的样子。
“我去咧?那…打的是谁呀?这么打不得要命?”
“该,该不会是姐夫吧?”
自动过滤了姐夫一说。
上官鸯乐早已紧皱着眉头,待看清挨打的是刘兆明后,这方暗暗松了口气。
刚好这时,一早来到荷园的上官侍卫以及一名上官婢女发现了她们的马车,这位婢女马上便快步寻了过来。
而后将荷园此间事的前后经过完整复述。
着重讲出了韩昭从悲愤狂怒、到暴怒行凶、到声讨朝廷最后又以清君侧逼得老宇文不得不出手的全程失控。
最后这位名叫晶灵的婢女,略严肃的总结说道:“小姐,姑爷疯掉了。他这么打打不死刘兆明的,可是仇却结下了,保不齐姓刘的今晚就会来报复,姑爷可就无了!”
再次无视了姑爷一说。
上官鸯乐几乎不假思索的反问:“你相信他说的?真是刘兆明指使的九幽堂?”
晶灵霎时悻悻然,耸了耸肩道:“那……不然呢?反正不是也是了现在,这些个看戏的人才不会管那么多,哪怕日后事情真相有变化了,也不会再有人感兴趣了不是?”
车里的俞颖顿时嘴角往下抿唇珠向上撅,撅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嘴型并且连连点头。
所谓听云亦云人云亦云,最可怕的不是流言传得快,而是这流言传开了它就很难再扭回来了。
公堂审理洗清冤屈,老百姓才不会去看。
刘兆明作为人犯又没有自证洗白的资格,只会越证越黑。
除非是陛下昭告天下说他刘兆明无罪。
但可能吗?
越想越觉得晶灵说得在理,于是俞颖略焦急的说道:“那不行的呀!刘兆明可是太初第四境,姐夫身边就一个杨玉师尚且能打,他姓刘的若真是名誉扫地回不到陛下身边,岂不像晶灵说的,死也会找姐夫报复的!”
“鸯乐姐姐,你可不能让姐夫身处险境!”
“这事不是他的错,明明知道他马上就要嫁给姐姐了,却还有人要刺杀他,这是不把姐姐你放在眼里!!!”
上官鸯乐愣了两三秒,寻思着这妮子的嘴怎么念着念着就把事拽到她身上来了?
但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有想法。
昨夜碰到刘兆明的时候,他便是一幅乔装打扮的样子。
并且还将疑似韩昭的人称之为影卫。
光是这两个举动。
再加上今天这幅场景,毫无疑问刘兆明就是幕后黑手不错。
但关键是,他韩昭今日是真疯假疯?
为了几個护院兄弟,怒成这样?
“今日来所为何事?”
听闻小姐问及,晶灵马上便脆声回应:“大夫人说,婚期紧得忙办,小姐不回家也顾不上小姐了,先把姑爷请到府上再说,陛下赐婚耽误不得。”
话还没说完,上官鸯乐已然挑起眉头:“向他说明来意了吗?”
晶灵略无辜的摇了摇头:“没呢,刚进荷园的们就吵了起来,我还没露头呢干脆就在外面看戏了。”
“……”上官鸯乐再次蹙眉。
她本想说,韩昭许是想打完刘兆明之后遁入上官府,有她在的话刘兆明再放肆也不敢胡来。
这样,他韩昭再疯癫也无妨。
可是晶灵尚未说明来意,他韩昭也就不知家里来人请他。
这就说不通了……
“鸯乐姐姐~~~”
见人不吱声,俞颖忙推了推这位公主殿下。
这时上官鸯乐方才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嗔道:“你这么着急韩昭做什么?你很奇怪~”
“呜?!”俞颖怔了两三秒,随即傻乎乎的挠了下头,似乎也是有点不理解自己为何如此上心。
但下一秒她便更奇怪的嘀咕道:“可他是我姐夫啊?”
上官鸯乐翻起白眼,道了声‘别说我在’先让晶灵回去。
而后继续看回荷园门前的景象,再次陷入了沉思。
但这一次,她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以她的角度看。
不论韩昭真疯还是假疯,都好。
单纯为兄弟发火出气,此为重情重义,像个男人。
若不单纯只是为了情义,甚至还故意设计暴打刘兆明,这便说明他韩昭果真有料。
想着念着,她便愈发想看韩家人的后续动作。
于是不着急启程了:“李娥,寻一辆马车过来,先送颖儿回府。”
…
…
足足两百大板,纵使身子骨再硬朗也要皮开肉绽。
更别说是宇文周也亲自下此狠手。
但说实话这老将军下手还算轻,让刘兆明意想不到的是,边上这位自称薛铁牛的家伙,竟是化海大圆满!
天知道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他只知道这人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中途打断了十几根杖,打得温家人的叫好声一声比一声猛。
待最后一杖砸下来。
整辆铁皮摊车已然瘪成铁饼。
他也早抽干了元海,咬牙忍得满头大汗,甚至屁股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
反观韩家人。
全都眼神幽幽的盯着他看。
特别是韩昭以及杨玉师,这俩都穿着丧服红着眼眶,可眼神里分明透着一种‘你奈我何’的戏谑讥讽!
奇耻大辱!!
刘兆明由始至终都强忍着没有痛呼,哪怕再屈辱,他也强忍着愤怒化为仇恨,只念着有朝一日定要杀韩昭报仇立功。
然而打完最后一棍的薛铁牛随手把棍仗一丢,当众去到韩昭面前单膝跪地,拱手朗声道:“谢公子厚恩!!谢公子为我家二小姐主持公道!!为报公子恩,在下薛铁牛,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请公子务必收下俺铁牛!!”
此一着,并未招来其他温家护院的追随。
温柚才刚死,本家人还没到,他们此时转投他人无异于白眼狼。
但却没有人说薛铁牛的不是。
毕竟所有温家护院里就没有人认识这头牛。
也就是这个时候,韩昭连忙将薛松扶起来,顺势向其他温家护院说道:“大伙都暂时跟着我!咱别的不怕,就怕小人报复晓得吧,等你们本家主子到了,你们去留随意!”
“走,都随本公子回了!”
说完,他忽然回眸再次瞟向刘兆明,一挑眉,邪魅一笑。
就这转眼即逝的瞬间,气得本就重伤虚弱的刘兆明仿佛悟到了什么,于是再次急火攻心,登时嘴角溢血。
头一歪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