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啊啊。”
戏台上,还在荒腔走板的唱着,台下吃席的人们不断叫好,场面很是荒诞。
王福睁开法眼扫视一圈,见到的人影扭曲晃动,似水波表面的倒影,一戳就破。
一根根命烛耸立,都是鬼物,然而幕后的凶鬼不在其列。
“还是幕后黑手风格的。”
王福进入采金镇以来,不说阅鬼无数,也能说是增长见识。
明刀明枪跟你干的鬼物,堪称耿直可爱,反倒是像先前的磨镜凶鬼,还有眼前摆设宴席的凶鬼,行事云山雾罩,让你捉摸不透。
“总是这样,太损脑细胞。”
王福嘀咕着,旁边已经迷失的同门,又热热心凑过来劝酒。
王福闭嘴摇头,这里的酒菜,他碰都不敢碰,生怕有陷阱。
“谢了。”
王福抬起双手去推,然而劝酒的那只手,连带着斟满的酒杯,穿过他双手,没有遇到半点障碍。
“喝。”
那位同门满面红光,一路举着酒杯凑到王福嘴边,穿过他的脑门。
什么鬼?
王福偏头让开,却发现眼前的同门就是一道虚影,没有实体,伸手一点酒杯,发现轻松穿透过去。
“莫非……”
王福起身环视四周,这凶鬼好大手笔,给他来一场现场立体大规模投影真人秀。
周围的席客,送菜的小工,包括戏台上的戏子、乐匠,全都是虚影。
王福快走几步,手掌穿过一具具身躯,轻松扫过,全无半点实质触感。
而且,这些人浑然不觉,吃酒的吃酒,看戏的看戏。
回头望去,那位痴痴的同门,还在对着空气敬酒,口中不断说着,“喝。”
这些虚影又和幻象不同,真正的幻象能以假乱真,从触感、气味上都和实体无疑。
眼前众多虚影,也不加掩饰,直接告诉你是假的。
“卞师兄呢?
王福快步走到棺材前,看到卞云龙身穿崭新的绸缎面寿衣,躺在一堆纸钱里,双目紧闭,双手按在腹部,手上还戴了颗硕大的金戒指。
“卞师兄,从咱俩认识起,你就没这么富贵过?”
王福调侃两句,伸手轻点卞云龙的额头,触感温暖,略带弹性,是实体。
奇了。
王福一喜,这意味着,卞云龙还有救。
只是……
仔细看来,卞云龙的十指已经近乎透明,似乎随时会变成虚影。
“虚化!”
如果说先前遇到的迷失同门是完成式,眼前的卞云龙就是现在进行式,鬼物的手段他算是摸到边角了。
“吃席,吃席。”
周围又响起催促声,王福猛地抬头,看到周围的席客都停下来,一张张面孔转向王福,目光呆滞、表情诡异,直勾勾看着他。
“吃席,吃席。”
戏台上的小生也手持木枪,指着王福,用戏腔唱道,“吃席,吃席。”
“吃席,吃席。”
送菜的小工,也都端着木盘,朝王福一步步逼近。
“吃席,吃你xx的x。”
王福突然脑海灵光一现,莫非关键,就在席面上。
凶鬼作祟,无不需要依托,譬如万丈高楼平地起,需要根基。
先前的磨镜凶鬼,靠的是鬼兵铜镜,所以破镜而出,就能破局。
那么,眼前这头凶鬼,用尽各种手段,逼迫王福吃席,根源何在?
王福目光,落在席面上,酒菜丰盛,席客们吃的满嘴流油,却好像永远不会饱足,不停往嘴里塞酒肉,吃得停不下来。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不吃酒菜,只能眼睁睁看着卞云龙从实体化为虚影,最终命烛变白,成为鬼物。
吃了酒菜,就会中招,被鬼物拉入陷阱,进入对方的主场,有很大危险失败,沦为鬼物。
王福陷入两难抉择中,到底该不该冒险?
沉思间,他手掌拂过装着积年老凶鬼的竹筒,心情稍微安定。
积年老凶鬼都是他囊中之物,对面这头凶鬼,总不会比他更厉害?
有了对磨镜凶鬼的经验,王福认识到,进入凶鬼的领域核心,固然凶险万分,却更能接触到要害,是最有可能破局的地方。
“拼了。”
王福心中做出决定,端起桌上一杯酒,惊奇发现,原本触不可及的虚影,瞬间变成实体,冰凉的酒杯握在手中,显得无比真实。
“果然。”
凶鬼的本意,就是要让王福甘心走入陷阱。
“干了。”
王福举起酒杯,对着周围呆滞的众人敬了一圈,果断喝下。
“下一刻。”
王福满嘴都是纸屑,瞪圆双眼,当场吐了出来。
假货,果真是假货。
酒水也是假的,碗碟里的肉菜也是假的,都是纸糊而成的样子货。
王福气得将酒杯摔在地上,啪嗒,没有碎瓷的脆响。
“王福,你怎么来了?
卞云龙栩栩如生,站在王福面前,不是刚才躺在棺材里的模样。
“卞师兄,我来救你。”
“王福,你不该过来。”
卞云龙不断摇头,“这里是死地,进来就出不去。”
他指着某个方向,“你看。”
王福顺着他手指看去,见到一排排纸扎人偶树立,拍得整整齐齐,像是阅兵一般。
“凡是进入这里的活人,最终将被恶鬼转化成纸人,无一幸免。”
他指向其中一人,“你看看,这是……”
他口中吐出一个名字,正是此番同行的某位雷火殿弟子。
这位师兄已非血肉之躯,彻底成了竹篾骨架、纸糊外皮的人偶,几笔颜料勾勒,竟和生前的模样不差分毫,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王福认出来,刚才在桌上敬酒的就是这位。
“还有这位。”
又是一位同门所化的纸扎人偶,是刚才送菜的小工。
卞云龙当着王福面前,举着双手,“你再看看我。”
王福目光停在对方双手指尖,吸了口凉气
原来卞云龙的十指尖尖,巴经从血肉之躯,转化成纸糊的。
“这怎么还缺了一根指头?
王福敏锐发现,卞云龙右手小拇指,缺了一个指节。
“被我砍掉的。”
卞云龙酒脱说道,“刚转化时,我还不信邪,自己斩断指头,发现一滴血也没流。”
却看那截断指处,外皮为纸糊,骨架为竹篾,看上去极不真实。
“卞师兄,还有其他线索吗?”
王福见状,知道要分秒必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