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药丸一个半小时后,蓝天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涎,面容僵硬。
“看来我预估错了,才一个半小时他就要死了。”
老白收到了蓝天快死的警报,出电梯时看着趴在地上的蓝天,就像艺术家看着自己的艺术品一样的满足。
他一边笑,一边蹲到蓝天身边,给他喂了另一颗糖。
蓝天停止了抽搐,身体软了下来,像一块橡皮泥。
老白把圆盘放在蓝天脑袋下,带上了那副奇怪的眼睛,看着蓝天,点了点头,对尾随的巨大化乔巴机器人说:
“咱们走!训练成果超乎我的想象!”
巨大化乔巴把蓝天抗在肩上,脸上挂着机械的过分夸张的笑,跟老白一起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基地。
“他好像快不行了。”乔巴说。
“错觉,都是错觉。”老白答。
“他的心脏一分钟才跳10下。”
“这是正常的。”
“他要是真的七窍流血了怎么办?”
“七窍流血是七窍流血,死是死,你千万不要搞混淆!”
“懂了。”
到了第四层,尽管胖魔方知道老白的疯癫,但看到蓝天的死蛇样时还是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说:
“我要是蓝天,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是你早死了,我可不会给你吃那种药。那药只有蓝天能吃。”
“为什么?”
“我昨天跟房哥反复确认了蓝天分体的身份,他说确定无疑。所以我才敢让他吃那颗药。如果他体内的梦魇质量不过关,吞下那颗药三分钟内就会暴毙。”
“这跟在悬崖上走钢丝有什么区别?”
“悬崖上走钢丝也没那么难,找好平衡点就行。”
所以说,惹谁都好,别惹老白。
“胖魔方,快把我们传送回来。”
房哥在全体意识对话空间里喊道。
“收到。”
“老白,快来!”
房哥横抱着杜泽出了传送舱后大喊道,一边走进医疗室。
老白对此轻车熟路,走进去开始操作急救设施。
“狐妖弄的?”
他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杜泽问道。
“没错。”
“杜泽动不了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
“上面之前给过我一具火狐狸干尸,做过一些解剖与分析,它们大致的身体构造和能力我都懂。”
他对着手术台上僵硬的杜泽,笑道:
“你小子活该,平常目中无人,老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受点苦也是好事。”
杜泽带着惊愤的表情,在意识对话空间里喊道:
“老白,你干嘛!”
他眼睁睁瞧着老白撕开自己的背心,往胸前的伤口上狠狠锤了一下,却无法还手。
“你伤口上的这些梦魇有来头啊,绝对不是低级梦魔可以拥有的。”
老白看着手上化为液体的梦魇,说道:
“这些梦魇竟然可以化为液体!”
杜泽:“那只狐妖是梦魔那边的?”
老白:“没错。”
房哥:“上面没和我说那只狐妖是梦魔,只告诉我们全部捉回来。”
老白:“看来他们有事儿瞒着我们。”
胖魔方:“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有一次,房哥去伊朗做任务,不就是因为上面没说清楚对面的人数,突然蹦出来一个高级梦魔,差点死在那里吗?”
房哥:“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他们瞒着我们,想必有他们的原因。”
杜泽:“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非得要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当试验品?”
房哥:“你觉得这次你受的伤很冤吗?”
杜泽:“我......”
老白:“你们出去吧,他的伤口要恶化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房哥便拉着还想看下去的胖魔方出去了。
“要不是看你伤得这么重,我真的不想给你麻醉,让你长点记性。”
老白说完,一针插进了杜泽的伤口处,后者痛得虎躯一震。
“你眼睛会有点痛,忍着点。”
他拿了瓶紫色的喷雾给杜泽眼睛喷了点药水,回头喊道:
“乔巴!”
小乔巴走了进来,老白给了他一个20ml的注射器。
“你拿着这个,从蓝天的心脏里抽点梦魇出来。记得按上面的按钮。”
“蓝天都那样了,你还不放过他?”乔巴说道。
“等他醒来你就知道我的药的作用。”
“好吧。”
乔巴拿着注射器去找蓝天了。
————
在梦中,蓝天去到了一个梦境空间里,一个声音对他说: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那个声音是拉戈。
“你可以进入我的梦吗?”
“我当然可以。魑魅衙成员的梦境由我守护。”
“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了。你看上去不像他。”
“‘他’到底是谁?怎么每个人都说我是个失去记忆的高手?我的确失忆了,但我应该不是高手吧。”
“你很介意大家说你是高手吗?”
“我不是高手,也不是主角。我对于废柴流的主角很反感,可我生来就是个废柴,无法改变。”
拉戈笑道:
“那你为什么来到魑魅衙?”
“因为我想做一件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对待的事。”
“那件事是——?”
“说出来可能挺俗气的:我想追一个女人。”
“哈哈。这可不俗气。连我都知道,这人世间从古至今,情爱总是跳不开的。”
“你来我的梦里干嘛?”
“我想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在梦里会不会露出另一个样子。可你没有变。看来你是蓝天,不是分体。”
“那你可以走了吗?”
“你很讨厌我吗?”
“一个在我体内注入某种暖流的人,声音还是个公的,我能喜欢的起来吗?”
“我为我上次的无礼行为感到抱歉。”
“这不是道歉的事,你懂吗?算了。你不是人,更不是个男人,跟你说不明白。”
“我挺喜欢你的。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喜欢。你以后可以常来找我聊天,尤其是三维觉醒之后。大家可以互相学习。”
“以后再说——”
梦的虚空裂开了,巨大的缝隙如黑洞一般将蓝天吸了过去。
“拉戈,怎么回事!”
“这不是我制造出来的!不过应该没事。”
“救我!”
“有人一直保护着你,不用怕。”
“什么意思啊——”
蓝天醒来,看见小乔巴抽了满满一针管的液化梦魇,心脏一阵麻麻的痛。
“你醒啦。”小乔巴道。
“你刚刚在干嘛?”
“抽梦魇。”
“抽梦魇干嘛?”
“救人。”
说完,小乔巴拿着针管去了医疗室。
蓝天便起来了,他感到自己有些不一样——世界截然不同,万物都有光!
“这就是老白的‘糖’吗?”
他跳下沙发,昂首挺胸,中气十足,面色红润,一扫先前的颓废,仿佛获得了新生。
走啊走,他来到了胖魔方的工作室。
后者在玩《我的世界》,等丽丽想打游戏的时候和她打游戏。
按理说,老板出了钱,陪玩收了钱,前者想要后者什么时候上线就该什么时候上线——可她们完全是反过来的:这得看丽丽心情。
“你怎么醒这么早?”胖魔方说。
“不然我该什么时候醒?”
“怎么也得恢复个一天半天的吧。”
“现在我该干嘛?”
“我不知道。”
蓝天走了。
走啊走,他来到了房哥的办公室。
他皱着眉,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思考着什么东西。
“房哥。”
“你醒了。感觉如何?”房哥说道。
“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看来训练成果很好。”
“我也觉得。虽然药效发作的时候比死都难受。”
“把门关上,坐下来聊聊吧。”
蓝天便坐到了房哥对面。
“你知道怎么找到保险箱的密码吗?”房哥问道。
“你是说,被封锁的那些记忆吗?”
“是的。”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受到自己失去了某些东西,就如你所说,被锁在了保险箱里。”
“我找了10年,头发都白了几根,也没找到。再找下去,我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可你看上去还是那么强壮,有人说你二十多岁我都信。”
“二十多岁?”房哥笑道,“我已经46岁了,是魑魅衙里实际年龄最老的一个。”
“显年轻不是一件好事吗?”
“虽然我们认识并没有多久,但有些事我得提前告诉你,不然日后你会失望。”
“什么事呀?”
“三维觉醒,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我也是五年前才知道这一点的。那一刻我才领悟,得到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一个人有几率获得超能力,同样也有几率失去其它东西。”
房哥给蓝天倒了杯热咖啡,继续说:
“老白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三维觉醒有可能产生变异,变异的超能力会吃人寿命。”
“吃人寿命?”
蓝天被咖啡烫到了嘴,吸着凉气,说:
“什么意思呀?”
“你觉得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啊?我不信鬼神的。”
“我以前也不信,直到有一天,我从一个造梦者的梦境里出来后,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虽然那段记忆很模糊,但我敢确定,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因为,我从那次经历后,就再也没做过梦了。或者说我的梦都被锁在一个保险箱里,取不出来。”
“难怪你说我们两个很像。我也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锁住了一样。”
“对啊。被锁住了。三维觉醒后,不光梦会被锁住,连我的寿命都被吃掉了,每天都在以快于常人三倍的速度死去。”
“你能感受到自己死亡的速度吗?”
“三维觉醒后的人才能感知到自己是否变异。这就要看你了——”
房哥把咖啡放下,和蓝天对视着。
“你还想通过三维觉醒吗?”
蓝天看着房哥,上次在雨里被他接到魑魅衙的记忆冲上了脑海:当时他完全没见过房哥,却在一片混乱之中跟他走了。或许的确跟锁在“保险箱”里的东西有关。
严格来说,他跟房哥都不是很熟,其实就认识了几天而已——他却觉得自己认识他很多天了。
这会不会,跟他死亡的速度快于常人三倍有关系?
当蓝天以为,自己才认识他一天,在房哥的认知中,蓝天已经和他认识了三天。
所以才有这种突兀的熟悉感。
“我想三维觉醒。”
“你得搞清楚自己为了什么三维觉醒。”
“在你把我接上那台车时,我心里就有数了。”
“很好。”
房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希望你记得现在的心境,将初心保持下去。”
“那你……”蓝天问道,“还能活多久?”
“保守估计,3年。”
“3年......”
“你可别告诉其他人,特别是杜泽。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里每个人都很直率,情绪上来了就歇斯底里。如果他们知道就乱了心气。一个人乱了心气就生活不了,往低处走——就让大家歇斯底里吧,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怎么样?”
“我……答应你。”
“我相信你。”
“我现在该干嘛?”
“去找老白吧。”
蓝天出去了。
他回头看了看房哥,后者的身影很高大,被阳光照着,显得伟岸。
蓝天走啊走,来到了医疗室。
老白正在给杜泽的胸口注射蓝天的液化梦魇。
“有效嘿!”他兴奋地叫道。
看到提前醒来的蓝天,老白更兴奋了。
“你起得这么早?我以为还要半天。看来这药的强度还不够。”
“再给我吃一颗糖吧?”
“不能多吃,一天一粒。不然你的身体会炸开,到时候只能捡你的碎尸喂鱼了。”
“这么夸张?”
“你是不是养成了重度受虐症?”
“我只是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感觉!”
“这都是理想带来的好处。”
“呃——”
杜泽发出了一声呻吟,一点点坐了起来。
他的右眼膨胀,像一只红蜘蛛趴在眼睛里。
他胸前的五条血痕被蓝天的液化梦魇填满了,像墨黑色的胶水一样粘在那里。
“你怎么也能起来了?”老白说,“难道我用的剂量算错了?”
“这些黑色的液体好像在愈合我的伤口。”杜泽答道。
“应该没有愈合,只是停止恶化了而已。”
“它什么时候能好?”
“不清楚。也许需要那只狐妖来给你治疗。”
老白把蓝天推到杜泽面前,像是推过来一个英雄,要给他颁奖一样,说:
“谢他吧。是他身上的梦魇给你疗的伤,不然你的胸口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你的梦魇?”
杜泽站了起来,他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汉,俯视着矮他一个半头的蓝天,郑重其事地说:
“多谢了。”
蓝天仰视着杜泽的目光,说:
“不客气。因为我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
“下次,我会救回来。”
“说到这个。”
蓝天走到他旁边,锤了锤他上半身钢铁一般坚硬的肌肉,笑着说:
“要不……咱一个月后,别单挑了吧?”
“你怕了?”
“你觉得国足对上巴西,有胜算吗?”
“如果是普通的国足,肯定赢不了。但要是有老白帮忙,那就说不定了。”
“这......”
“而且。”
杜泽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那五条海蓝色的痕迹上,说:
“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