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头的房子在这筒子楼小院最边缘处,靠近围墙的地方。
旁边还有个靠着围墙搭建的石棉瓦小棚子。
小棚子破破烂烂,里面还胡乱堆放了不少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大多都是厨余垃圾。
看起来,这地方应该曾经是个流浪汉的住处,眼下已经荒废了,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垃圾堆。
只是这垃圾堆紧邻着周老头的房门,那积年的味道必然不好受。
可近在咫尺的周老头却并未将其拆除,也不知道是被人威胁了不敢拆,还是想顺手在家门口搭个窝子,赚点外快。
“小许,就你去敲门吧。你和老周比较熟。”一旁的秦山乐呵呵地说道。
许远峰闻言,心头不屑。
我才来多久。
你当周老头的组长当了多久?
我比较熟?
虽然心里腹诽,但许远峰倒也没多废话,走上前去,先是轻敲房门。
但里面却没什么动静。
随后许远峰加大了力气,敲得房门哐当直响,嘴里也含了两声,“周老头,你在家没?我来借钱给你了!”
稍等了两秒,房里响起一阵虚弱的声响。
“在,在的!来了来了,马上来!”
接下来又听门后好一阵哐啷叮咚的声音,天知道里面的人一路打翻了多少东西。
嘎吱……
房门打开。
首先探出门口的,正是周老头那张皱巴巴又分外干燥皴裂的老脸。
此时这张老脸看着很奇怪,面颊生红,好似生机勃勃的模样,但眼睛里却堆满了眼屎,眯虚着,精神状态非常糟糕的样子。
很显然,周老头这烧得确实很严重,已经持续了好些天,并且似乎并没有好转的样子。
老头先是略显艰难地在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看着许远峰。
眼屎后面的眼珠子却又闪烁着激动的光。
“哎……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小许你可算舍得来看一眼老头子啦,你再不来就该是我死了吃席啦。到时候你可得多随一点。你准备借我多少钱?少了五百可不行啊,我真救不活啦。”
堵在门口的周老头强打精神侃侃而谈,显得很是热情的样子,但从始至终却并未真个把门完全打开,也没有让到一旁,似乎没有迎人进门的意思。
“呃……”
但周老头说着说着,眼角余光却突然瞟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原本还有些兴冲冲的语调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许远峰敏锐地注意到,周老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格外紧张畏惧的神采。
“组……组长,您怎么来了。这……”
周老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秦山这时候倒十分热情地大大咧咧走上前来,先将手里提着的药袋子往前递,“这是我找熟人在第一医院拿的特效药,你先赶紧吃了。”
他不给周老头拒绝的机会。
等老头下意识接住东西,秦山一边说着,不管周老头还挡在门前,倒是像半个主人一样,把房门完全推开,自顾自往里走。
“这……这……”
见秦山的动作,周老头的浑身一下子绷得很紧,甚至作势想拦,但手伸到一半,却又像是触电般往回缩。
他不敢。
许远峰全程将这些小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倒很疑惑。
这唯一的特长就是死皮赖脸借钱的老头,屋里难不成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
总不能是金屋藏娇吧?
这就是丫借钱的原因?
那我来看他看了个寂寞哦。
许远峰心头带着这迷惘,索性也跟进了房间。
出人意料的是,周老头家里虽然东西不多,却收拾得分外干净整洁。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餐桌上甚至还搭了蕾花边的桌布。
这般气质,实在不像周老头这个邋遢老汉的风格。
秦山走到客厅,饶有兴致的四处打望,啧啧称奇,“看不出嘛老周,你还挺有品味。”
此时周老头已经佝偻着身子回到了房间里。
他不敢直视秦山,只毕恭毕敬的说道:“多谢组长夸奖。”
许远峰注意到,周老头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悄然挪动脚步,改变站位,似乎是想要挡在秦山和卧室门之间。
许远峰微微挑眉。
这卧室里藏着什么秘密,周老头害怕被人发现?真是金屋藏娇?
虽然心头也很好奇,但许远峰只看老头此时这紧张得双腿直发抖,却强撑着不敢暴露的模样,却又不禁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老周,你拿着,这张转账钱卡里是一千,不收你利息。”许远峰踏前一步,从裤兜里摸出张磁卡也拍进老头的手里,随后转头对秦山说道:“组长,你看老周这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要不我们就先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听到许远峰这无比善解人意的话,周老头原本紧张得直哆嗦的腿似乎都放松了一下。
老头先下意识想打哈欠,然后顺水推舟请俩人麻溜的滚蛋,但立马意识到这似乎有点不妥,所以决定客套一下。
“这哪能行呢,组长和小许你难得来看我,喝杯水坐下休息休息……”
“好。”还没等周老头把话说完,秦山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很显然,秦山的观察力也不差,他也好奇老头到底想遮掩些什么。
“呃……”周老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就在这时候,那卧室里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还有个清脆的女子惊叫。
周老头大惊失色。
秦山却是兴致盎然的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发出声响的卧室门。
都这样了,许远峰索性也跟过去凑热闹。
他注意到,先到房门口的秦山突然站在门口不动,眼睛瞪大,直勾勾盯着里面,仿佛魂都飞了。
许远峰心头讶异。
什么情况,还一眼万年的丢了魂么?
带着这般心思,他也把脑袋凑进门口。
下一瞬间,许远峰也瞳孔猛缩,目瞪口呆。
卧室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台人力缝纫机。
在床和缝纫机之间,堆放着一些破破烂烂以及缝补好的衣服,另外还有一张倒在地上的凳子。
凳子上方有一个悬在电线上,正在晃晃悠悠的节能led灯泡。
还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孩。
此时这女孩正满脸惊恐的看着门口,眼神飘忽,时而看看秦山,又时而看看许远峰。
让许远峰二人当场愣住的,是这女孩的容貌。
美,太美了。
她头发虽乱,但这足以让每一个初见者倒吸凉气的容貌,绝不该出现在贫民窟,以及周老头这底层回收员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