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高三学生提前返校，夜自习一如既往。假期刚过，余天明的状态似乎还没有调整回来，做了会习题，总感觉打不起精神，索性合上书本，斜撑着脑袋，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夜幕发呆。

    不知几时，从窗外吹进来一阵阵清风，枝叶哗哗作响，接着传来一片沙沙的声响，风也停了，沙沙的声响连绵不绝，像是有无数雨滴从夜空滑落，在静谧的夜晚奏响出一曲灵动的乐章。

    春雨仍在静悄悄的下，回到宿舍，简单洗漱一番，余天明躺在床上在雨声中睡了过去。

    一夜春雨，点点滴滴的雨露挂满枝头，点点新绿像是突然间冒了出来，迎着和煦的春风，余天明走出校门，直奔校门左边不远处的邮局。

    昨天下午返校，余天明便去找了班主任张久林，将他想去港岛大学读书，以及和余方教授面谈的事做个说明，请学校出具一份自己在校期间的学习和考试证明，他要将文件寄到港岛，准备下一步的面试。

    张久林听完后，既震惊又高兴。

    九十年代初，港岛的大学是不对内地招生的，去港岛上大学相当于出国读书，港岛大学的名气比清北还要大，余天明要是能被港岛大学录取，在泉城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事情还没有最终落定，但张久林似乎已经认定余天明能被录取，涉及学生的前途，又是出国读书，张久林不敢耽搁，兴冲冲的去找校长说明此事。

    学校非常配合，不到两个小时，张久林满脸笑容的来到宿舍，递给余天明2份盖着学校公章的文件。一份是学籍证明，一份是考试成绩证明，并叮嘱余天明尽快将文件寄到港大，寄件的地址就写学校的地址，到时候方便接收回信。

    1993年，邮局已经开通ems速递服务，余天明按张久林的要求写上学校地址和班级信息，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邮局工作人员，又写上余方教授给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办完这件事，余天明也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他也很犹豫，不知道这种选择会不会对未来产生影响。对这个世界未来的发展他大概都知道，但对自己的改变，他是未知的，这种确定中的不确定，或者说不确定中的确定，让他一直有些彷徨，也有些害怕。

    比如说，要不要去前世的老婆家看一看，看看她在不在，如果她没有回来，那前世里的那个家将会彻底成为一种回忆，永远不会再回来。

    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他心里的思绪像春天里的野草，春风带着细雨，轻轻一吹，野草便抽出嫩芽，疯狂生长。

    时间过得很快，高三的生活一成不变，永远有写不完的习题，永远有考不完的试卷，每个人像是被拧紧的发条，不知疲倦的重复着单调而又机械的日子。

    下午课程结束，秦磊、陆昊、余天明，三人结伴走在学校的操场上。

    秦磊愤愤不平道：“余老二，你到底是怎么学的，这次月末小考，你竟然蹦到了658分，他娘的，你这是坐火箭啊！一天一个样，我天天和你一样拼命，怎么就是上不了620。”。

    陆昊闻言，嘿嘿笑道：“秦老黑，余天明那是开悟了，你还在开悟的路上，怎么考你都追不上他。”

    “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开悟，我好像确实开悟了。”

    余天明脸上带着惊讶，心里却在开怀大笑，屁的开悟，他只是重新来过，多了一次沉淀和积累。

    “开悟？怎么说？陆昊，你教教我，今年高考改革，理科生不用再考政治，我想考公安大学，平时上不了630分，我心里没底。”

    秦磊抓了抓头发，满脸苦恼。余天明有点诧异，他记得前世里秦磊上了医科大学，学的还是临床医学，这小子现在怎么想报考公安大学。

    “公安大学的录取分数并不高，600左右就稳了，不过公安大学好像是提前批录取，体检、体能、面试、政审这些才是关键，这所学校每年录招的指标太少，不好考。

    开悟这个东西不好说，用语言很难表达，那是一种将知识点融会贯通的境界，你达不到那个境界，我说得再多，你也听不懂。”

    余天明倒是很认同陆昊这番话，他经历过一世人生，对各种事物的看法，已经形成一套自己的认知体系，学习其实也一样，建立知识结构和知识体系，应付考试就简单多了，其它的无非是多练习，多积累。

    “秦磊，你怎么想要考公安大学，这个学校不好考，在我们省录招的人数太少，面试那关就不好过，你要慎重。”余天明想了想，忍不住出声提醒。

    秦磊叹息一声，“我也知道这些，但拗不过我爸，我爸以前是军人，现在是公安，他天天念叨着要子承父业，我被他烦得不行。

    他恨不得让我上军校，我这已经是妥协的结果，去部队我更受不了，当公安我还能接受，其实我想学医，像我妈那样，安安稳稳的做个大夫救死扶伤，一样受人尊敬。”

    余天明一脸同情，拍了拍秦磊的肩膀，相比于秦磊的父亲，余有年在子女的人生选择上算是比较开明，即便家业越来越大，他也没有强求子女一定要继承他的事业。

    陆昊突然仔细的瞧了瞧秦磊，煞有其事说，“秦老黑，我觉得你挺适合干警察，考公安大学也不是没希望，你这体格和形象，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

    脸上看起来阳刚正气，肚子里面全是腹黑，加上你脑子又好，正是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不二人选，说不定考官面试，一眼就相中你，那你就大发了，公安大学出来的警察，那可是根正苗红，妥妥的铁饭碗。”

    “一边去，我他妈腹黑个屁，跟你比起来，老子这点心眼顶多能自保，每次和你们玩心眼都是老子吃亏，你还好意思说我腹黑。”秦磊瞪着眼珠子，喋喋不休。

    陆昊浑不在意，拉着余天明让他仔仔细细瞧瞧秦磊，接着问，“怎么样？秦老黑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

    余天明心里想笑，摸着下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直到秦磊快要发毛，才连忙说，“像，太像了，秦老黑，你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

    秦磊抓了抓后脑勺，瞪眼道：“怎么你们两个的说法和我老爸说的差不多，他娘的，不管了，就考公安大学，老子就和它嗑上了。”

    话说完后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饭堂里，三人聚在餐桌上边吃边聊，王梦瑶打完饭菜，朝三人这边扫了一眼，端着饭菜不慌不忙的走过来。

    “你们三个成天没个正形的，好好的座位不坐，非要踩着座椅，坐到椅背上。”王梦瑶边说边放下手里的饭盒，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余天明笑了笑，赶紧从椅背滑到座椅上，陆昊和秦磊有样学样，女同学来了，还是班长，多少要注意点形象。

    秦磊看了一眼王梦瑶的饭盒，插科打诨说，“班长，你也太节约了，这点馒头稀饭那够吃，半夜那还不得饿得前胸贴后背。”

    王梦瑶抿起嘴巴，微微笑道：“秦磊，不是人人都像你，你看余天明不也是稀饭馒头，就你和陆昊两个顿顿都要吃肉。对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个个眉开眼笑的。”

    陆昊嘿嘿笑道：“秦磊刚在在说，班长来了，我们赶紧吃完撤退。”

    余天明真是服了陆昊麻溜的嘴皮子，秦磊一口饭噎在嘴里，不满的瞪了陆昊一眼，王梦瑶翻了个白眼道：“满嘴胡说八道，你这形象真不像学霸。”

    陆昊微微一笑，面不改色道：“刚才在聊填志愿的事，刚好提到你，这不，你就来了。”

    余天明彻底服了，这也能接上，还能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果不其然，王梦瑶兴致勃勃道：“填志愿还早，不过的确要早做打算，陆昊，你的目标肯定是清华，余天明的目标是港岛大学，秦磊你的目标是哪个？”

    余天明不等秦磊回答，直接道：“他想考公安大学，王梦瑶，你的目标是复旦吧？”

    王梦瑶眨了眨了大眼睛，“考清北没什么希望，我想去复旦。”

    陆昊想了想，放下筷子，“王梦瑶，你这次月考的分数是648分，结合之前的考试成绩，上复旦对你来说十拿九稳。”

    秦磊叹气说，“我们四个人，最稳的就是陆昊和王梦瑶，余天明也比我强，说不定最早拿到大学通知书就是他，我就悬了，分数不上不下的，除了上省城大学我还有点把握，想报考其它知名大学，我心里都没底。”

    王梦瑶喝了一口稀饭，笑着道：“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秦磊，你很优秀，考公安大学是个很好的想法，很适合你的性格。”

    余天明嚼一口馒头，心里想着1993年那场高考，那年物理试卷特别难，很多同学发挥失常，不过陆昊和王梦瑶依然稳稳当当的考上目标中的大学。

    秦磊是个变数，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否和他有关，更不想冒然干预，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但愿秦磊能心想事成，如愿以偿的考进公安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