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宴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
——《西游记》第七十五回·金翅大鹏雕
梼杌虽然化成了越鸟的模样可面上却毫无人样,它嬉皮笑脸,笑时嘴裂到脑后,怒时口生獠牙眼生双瞳。
越鸟怒从心头起,嘴里叫阵到:“大胆妖孽!竟敢戏弄本王!让你尝尝碧波青焰的厉害!”说完手心里便冲出一股青碧色火焰,直奔梼杌面门而去。
可这厢梼杌也嘻嘻哈哈地伸开手掌,手中也有一股青色火焰生出,两波火焰撞在一起,瞬间互相吞噬殆尽。
梼杌扭捏嗤笑,张口道:“同根生业果,英魂没昆仑。渡水解仙缘,枯翎千千劫。”
众仙不解,只以为梼杌是在戏弄明王,唯有金雕大惊失色。这孽畜虽然是妖身,但是它活过三纪知世间造化,与青华和越鸟短兵相接而已,竟然就看破了这一桩泼天的冤孽。他生怕梼杌泄露天机,正欲杀入阵去,不料却被青华抢了先。
方才金雕踌躇的那半晌,越鸟已经和梼杌拼杀了起来,越鸟的确剑锋劲道颇有本领,但是梼杌见招拆招,和越鸟的手段如出一辙,二人一时间实在是难分胜负。青华眼看她们打地胶着,知道梼杌这是要慢慢消耗越鸟的精力,为免越鸟陷入苦战,只能打起精神杀将进去。
说来奇怪,越鸟和梼杌不分上下,青华苦战七日已经是强弩之末,原本众仙还担心他二人落了下风,想不到他们剑合一处竟威力大增!一金一青两道身影与梼杌战在一起,翻飞上下,合作间默契非常。
不过百十个回合,梼杌就开始不支,它一边应付两仙三剑一边寻找遁逃的机会,今日女娲封印已破,它大可离开昆仑找个地方再修炼千年,眼下保全自家性命要紧,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它一定不能恋战,以免众仙蜂拥而上。
越鸟早就知道这畜生打不过就会伺机逃跑,她紧紧地盯着梼杌的动作,它受了二仙几剑正要化作一阵黑烟遁走,刚好被越鸟抓住破绽,,她一个飞身从手上摘下无相飞环,一边口中念诀,一边就将飞环向梼杌的面门丢去。
无相飞环是佛祖真言所化,随心无相法力无边,梼杌被它套住,无论如何变化都无法挣脱。飞环越收越紧,梼杌倒在地上慌乱挣扎出尽百宝,无奈这金环入肉生根,非但甩脱不掉,还有佛祖真言传音入耳,念得它三魂不定六魄颠倒。
越鸟收起双剑,一手抄住摇摇欲坠的青华大帝,一手唤出佛祖金钵。只见她口念佛言,金钵缓缓升至空中变成棚盖大小,金光四射,内外皆有七字真言。
金钵在昆仑顶上射出一道佛光,正正打在梼杌身上,钵内有如来佛祖宝音传来,曰:“地母化万物,四界同根生,百兽困昆仑,万年成此劫。归墟天下水,五行共此根,三界万世苦,灵山有妙音。”
众仙听了皆拜,想那宝音玄机自己似乎也悟得几分,百兽化梼杌乃万年大劫,五行三界之灾。灵山有术,降妖伏魔,众生方得太平。可在场的各个位列仙班,他们哪知道世间万事往往是自觉参透才是最错?而这一劫又哪里是他们所能参透的?
越鸟收回无相飞环,捏了个金光万字将梼杌困在金钵中,总算是收了这千万年的妖孽。金钵里,梼杌被佛光困住,负隅顽抗却无济于事,被照出了本象来——原来它是个颇大的黑色麒麟,金角金尾,面生四目,脚踏黑焰。这上古百妖怨气所化的妖兽,被困在昆仑巅整整四千五百年,它造化匪浅灵根深种,实不该被轻易诛杀。
梼杌听见宝音,自知命数未尽,想着自己还有来日,随即也不挣扎了,只老老实实地蜷成一团。越鸟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这才搀着青华飞身出阵。
众仙见明王与青华降服了巨妖无不欣喜叹服,连忙上前相迎,越鸟把青华大帝交到了青龙孟章神君手中,孟章关切得很,一边接下青华宝剑,一边吩咐九头狮子就地盘了身子,好让青华靠着休息。
越鸟对诸仙做了个揖,又转身向西天诸罗汉道了一声“有劳”,只见那五百罗汉各个合掌点头,随即便向方才二仙战梼杌的方向腾云而去。原来这五百罗汉本就不是来降妖的,佛祖吩咐他们在明王降服梼杌之后净化昆仑之境,他们要在此诵经九九八十一天,以破除洪荒百妖万年之怨气,保世间万世之清明。
杨戬眨巴了眨巴他的三只眼——原来西天早就有了降服梼杌的计策,明王此来非但是带足了克妖的法宝,就连如何净化此地千年妖气都想好了。今日倒也算是皆大欢喜,总强过让他们坐视青华大帝丧命,可灵山如此明摆着扬威,要九重天如何自处?
众仙各怀心思却沉默不言,只是紧张地围着青华大帝看他伤势如何,这场大战到此刻已经是持续了八日,青华大帝以金身冲破混沌和女娲两重血印,早就元气大伤,这几日更是带伤而战,伤上加伤,方才跃入阵中相助越鸟时,青华就已起了死战的决心,今日他能得胜而归虽是可喜可贺,但他也的的确确为此搭上了半条仙根。
青华靠着九头狮子奄奄一息,众仙也不敢吵闹,只准备回九重天再说。金雕细细查看了青华的伤势,他死是死不了,但也实在伤得不轻,想起方才青华与越鸟二人合力战梼杌的情形,金雕不禁又想起佛祖对越鸟说的话——
“……双剑合璧,即可破之。”
越鸟一定以为“双剑”指的是她的阴阳双剑,只怕到了现在她都还没有意识到佛祖安排这一切的深意,阴差阳错,失之交臂,可这却不是越鸟的错,而是正如佛祖所说:所谓心魔,可以迷心智,盲双眼。
越鸟正准备返回灵山复命,她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环视一圈终于找到了金雕的身影,金雕与她四目相对,知道她无意久留,便道青华大帝重伤需要帮手,遣她独自回灵山。
越鸟有些不解,但也全当是佛祖自有安排,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向众仙稽首而拜,向青华道了句保重便腾云向西天而去。
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太阳重新升起在昆仑山巅。
金雕目送越鸟而去,不禁发出一声叹息,众仙不解,托塔李天王以为他也想回灵山,便宽慰他道:“九重天自有仙方医治青华大帝,金刚无需过于担忧。”
不想金雕却语带苦涩地说道:“此间因缘,不可说,不可说。”
金雕跟众仙一起护送青华帝君返回九重天,本来藏在他左袖中的佛祖法旨越来越轻,他眼看着它们化成肉眼几不可见的金丝一点一点从他袖口飘出。
望着灵山的方向,金雕心中沉重无比,越鸟已经错过了最后一个成金身的机会,她没有通过命数的考验。两百年后焚风劫至之时,就是她灰飞烟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