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三人,分别是镇上的三老、蔷夫与游缴。
这三人皆是乡镇地方上,最有影响力的存在。
其中,三老掌教化,行调停之事;蔷夫掌农务,整合徭役,兼收赋税;游缴掌治安,负责抓捕罪犯,审理简单的案件等。
他们见有客夜访并且守门的没有通报,先是微微一惊。
但随后又察觉到来者气质不凡,衣着样貌都不似寻常,便立即上前招呼。
先开口的乃是镇上三老,他年纪最大,戴布冠:“两位公子,不知打何处来?”
叶泊冷哼一声,走进堂中:“就是你们,抓了我妹子?”
三老看向其他二人,互相间都有些意外:“这……”
“我妹子人在哪里?”叶泊突然回头,语气冷漠,就差把“不好惹”几个字写在脸上。
一旁的游缴咽下一了口唾沫,轻声回答:“哦,哦!令妹在镇牢里……”
“什么?你们把我妹子关进牢房了?”叶泊走到那中年游缴身前,修士气息缓缓释放。
一般来说,普通人无法感知灵气,但修士的气息不仅仅是灵气外溢,还包含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果是低阶的武者或修士,则对这种气息更为敏感。
游缴顶不住这股压力,解释道:“令妹有作案嫌疑,我……我等也是按例办事……更何况,我等与令妹置于个通风的独间,又令人一番打扫……就连饭菜,也都是好好供应!”
能在地方上混个一官半职的人,毕竟也不是什么蠢货。
都知道刘家是城中大富,刘老爷是煤老板,所以即使她有作案嫌疑,在这个地方的“小法庭”内,这些乡官也没有怎么为难刘诗芊。
再说残酷现实一点,在某些人眼里,一个镇上孩子的命,才值几个钱?
这年头大人的命都贱,更别说是个孩子了……
也就是罗姓这一家人,在村上影响力比较大,所以才闹到现在这般。
如果只是一般村民,就算孩子的死真的和刘诗芊有关,只要事情不被捅到县里去,也只是花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叶泊心知肚明,本来也不是来找这些人兴师问罪的,便只是问到:“诬告我妹子的人,你们抓了没有?”
“拿了拿了,咱也弄不清究竟谁真谁假,干脆两家人一并捕了,拿在牢里。”
“现在外边那些便是罗家村的,非说咱们拿错了人,赖着不肯走。”开口的是镇中蔷夫,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老头儿。
一般这种案件,三老或游缴出面处理即可,但两人都拿不定主意,就又拉了他来一起商讨。
小跟班王秀,此刻忽然开口询问:“你们可做了卷宗?”
三个地方官员面面相觑,面带难色。
“事发突然,还来不及记录……”三老开口叹息道:“不过这是我镇里的案子,具体细节不太方便向二位透露,您二位还是请回吧,若案件真是与刘小姐无关,届时我们自会放她归去!”
叶泊有些不悦:“你们要是破不了案,我妹子岂不是一直要待在牢里?”
看见三老的态度开始变得有些强硬,觉得自己占理的游缴,也跟着三老附和道:“公子,我等也知贵府在锦官乃是大户,但即便如此,也该依照规矩办事不是?”
“我等也不愿为难贵府,该照顾刘小姐的地方,我等尽力而为,但公子也要理解我等的处境……外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规矩?”叶泊笑了笑,说道:“那我让何拥大人,也来与你们几个将将规矩?”
何拥乃是县府门下游缴,算是几人的长官,叶泊其实和他也不熟,但何拥与老叔的关系不错,这会叶泊拿出名号,只是来压一压这几个人罢了。
“公子……”那游缴面如土色,两相为难。
关键时刻,又是三老替游缴解围:“公子!即使何大人前来,也需要先破此案啊!否则这民怨若起,事情闹大传到王大人耳中,咱们都担待不起啊!若令妹本是无罪,案子未破咱就放了令妹,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反是不好!”
毕竟是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位,三老把事情看得更加明白。
对他们来说,那具婴儿的白骨究竟是从何而来,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案子必须在镇里解决,不能闹大!
只要不让王大人深究,一切便就有圆通之法。
“王大人?既然这样,就让我替王大人先看看这案子吧!”
这话一从叶泊嘴里说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特别是三老,他只觉面前这位公子的口气,也太过托大。
叶泊没管旁人的感受,自顾自地从兜里掏出一块铜牌。
此牌形似竹片,这正是曾主簿发给他的那块铜传。
将铜传递出,他示意几人查验:“你们也研究研究,看你们究竟想依什么规矩!”
游缴识字不多,接过铜传后,立刻向其他两位投去求助的目光。
那蔷夫立刻上前,将铜传凑到眼前,睁开他那双老花眼,细细研读。
三老此时也不敢怠慢,凑在一旁与蔷夫共看。
“这!这!”蔷夫快速扫过一眼,直看到铜传所书的文字后,满脸震惊!
若这枚铜传不是作假,叶泊今天就是把他们这义堂给砸了,他们都拿对方毫无办法!
“持铜传者,非县守及上不可制约也!”
面前这公子哥,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王县守可不是一般的庸官……
他虽然是个县守,但与其他县守像比,权势可谓通天。
这位老爷名动四海,响彻宇内,几年前刚来锦官时,得知消息的贪官污吏,大多都是望风而逃……
而就是这样一位老爷……给面前这位公子哥,发了这样一道铜传?
“大老爷!”蔷夫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他双手捧着铜传,一把老骨头直接就给叶泊跪了,老泪纵横道:“不知老爷大驾光临,愚等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三老气傲年高,鲜有礼跪,但在他看完铜传后,却也是对着叶泊深深一揖,恭恭敬敬地颤声道:“有大人相助,此案必破。”
游缴看着两位老哥哥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也赶紧拜在地上:“大人!我这就去放刘小姐回家。”
这一幕,直接把王秀小子给看呆了,他代替叶泊取回蔷夫手里的铜节,也读了起来。
“免税……”“免缉……”“非县守及上不可制约……”
这……怎么以前不曾听先达说过,他还有这好东西?
王秀先达前两日的神秘失踪……莫非……就这两天时间,咱刘家就攀上了县守王锐这颗擎天巨树?
“先带我去看看那丫头吧!”
叶泊叹了口气,不管是哪个世界,想这些老油子帮你办好事儿都不容易,除非你后台够硬。
刘诗芊被关押的地方其实就在这义堂背后,镇上出资修的地牢,平常也就关押一些地痞流氓之辈,很少会有涉及命案的嫌犯。
也是因为这事情今早才发生,要是破不了这桩疑案,又顶不住外边村民的压力,他们迟早还是得向县里报送,由县里派人解决。
刚进地牢,叶泊和王秀二人就皱了眉。
囚徒吃喝拉撒都在地牢,再加上常年缺少清理,就是猪圈和这里相比,都可以说是天堂。
“呕!”王秀没忍住,干呕起来。
叶泊也有些揪心,看来刘诗芊那丫头没少遭罪啊……
几人下了阶梯走至牢头,才打开扇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呼喊:“洪老,您可得明察啊!小十七定是被那姓方的拐了!井里死的那个定不是我儿!”
“洪老!您帮帮我们,当年贼军入蜀,我们夫妇俩的大儿为镇民而死,现今好不易才得了这个小儿……还请您帮帮我们!”
地牢内幽暗无比,哭喊传自一对夫妇,沉痛凄厉。
洪老便是镇上三老,听完夫妇的诉苦,他板着脸:“姓罗的,你可不要乱说!现如今我们都是大玄的子民!”
这些话,此二人在自己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但现在身后跟来的这位公子,代表的可是大玄皇帝的宠臣王大人!
若是公子气恼,逮住这个话柄,直接以叛国论处这夫妇二人也不为过。
但让洪老意外的是,公子却好似没有听见那夫妇二人的话语,只默不作声,继续跟着他往内走去。
地牢幽暗,众人走了不远,又借着微光看见一个妇人。
那妇人年纪不大,趴在木牢门边嗓子沙哑:“洪老爷,我真的没有撒谎!方家村的人可以作证!花牙子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不能被罗家那两口子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