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朝臣的弹劾,皇甫规据理力争,赢得了桓帝的信任。
可遗憾的是,皇甫规虽然躲过了关东士人的明枪,却没避开宦官的暗箭。
他在凉州的善政只持续了一年多便因他的罢黜而消失,随后关东士人上台,自上而下对羌人的压榨再度开始,羌乱再次发生。
这次镇压叛乱的却是杀伐果断的段颎了。
傅燮认为,皇甫规的办法才能真正解决羌乱。
他总结了自己之前收拢羌人胡人屯田的失败,认为主要原因是时间太短,而他没有当初皇甫规在凉州羌人间的声望。
但他从这些屯田之人愿意保障他的安全这一点分析,认为现在的羌人和以前一样,是明白恩义的。
之后,他又提出当初落户在益州汉中郡、广汉郡等地的羌人,在历史上出现的叛乱很少,如今益州汉羌近乎不分彼此,这才是理想中的状态。
这位历史上为国捐躯的“壮节侯”活了下来,势必要继续贯彻他的政治主张。
侍御史郑泰在卢植读奏书时一直被灵帝忽视着,一直拜在殿中,原本扬名的行为在只有卢植稳重声音存在的朝堂中,衬得他仿若小丑一般。
待卢植念完,郑泰又当场弹劾道:“傅燮所集屯田之人只知有他,而不知为朝廷效命。傅燮所为,实是养寇自重,收买羌胡之举!”
如果说郑泰之前让灵帝出西园钱只是让刘辩皱眉的话,现在直接让刘辩无语了。
刘辩等了好一会儿,竟然发现根本没人想要帮傅燮说话。
唯有卢植作势再次离席。卢植身为尚书令,与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坐皆专席,谓之曰“三独坐”,他的动作从刘辩的角度看,分外明显。
显然,卢植大约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刘辩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和这帮虫豸在一起,如何能治理好国家呢!”
当即将猥琐发育的念头置于脑后,抢在卢植之前起身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灵帝自然准许。
刘辩道:“凉州地处边境,位置偏僻,汉羌胡杂居,儿臣观看过去六七十年朝中对待凉州的策略,只有在凉州人主政时方不至于有大乱,想来父皇当初派遣汉阳太守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
“对于凉州之事,朝中谁敢言比凉州人更了解?如今汉阳太守发来奏书,不该细细商讨其中的可行性吗?”
刘辩又看向郑泰:“傅太守履任要职,岂能不知这份奏书会引来猜疑?只是为了国家不在乎个人荣辱得失罢了!今岁叛乱初期,傅太守几欲殉国,怎不见侍御史提起?”
刘辩话毕,朝堂之中一时之间十分安静。
刘辩的表现比上次朝会时要激进得多。
没人想到刘辩会在这个时候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
群臣各怀心思,倾向不一。
郑泰最先反应过来,反驳道:“臣为侍御史,自当察举非法……”
正说着,却有一人大声打断了他的讲话,也让他不得不把话憋在了心里。
却是大将军何进。
何进离席拜道:“陛下,臣以为诚如殿下所言,昔日皇甫规之策实为良政,只是因为宦官的诬陷才半途而废,不能施行到底。如此可见宦官……”
何进一如既往地骂着宦官,骂的很是过瘾,猛然听到身后何苗的几声咳嗽,这才想起他原本是要力挺外甥的,这才纠正了主题。
“……以傅燮效仿皇甫规之策,同时还可以坚定朝廷不放弃凉州之心。”
何进前些日子一道上书使得灵帝给了不少贤达下诏书诏之入京,给自己刷了不少声望。
他一带头,许多在场的官员跟随附和,何苗也第一时间跟进,登时支持傅燮的人就多了起来。
就连刘辩都不免觉得人有点多了。
不过刘辩转念一想,何进机智地将这件事同反对宦官绑定在了一起,自然会引出那些反对宦官之人。
只是,从过往的接触来看,他有点难以置信,何进有这份急智吗?
他却不知,宦官在何进脑海中是个敏感词汇,属于加黑加粗的那种。但凡能跟宦官沾边的坏事何进都会把它当做清除宦官的理由。
刘辩看向灵帝,却见灵帝望着群臣,面无表情。
“该不会用力过度适得其反了吧?”刘辩心里寻思着。
良久之后,灵帝点名司隶校尉张温,问道:“以卿之见,若依傅燮之言,需派多少兵,每岁出多少钱粮?”
刘辩松了口气。
张温至今还管着凉州汉军的后勤呢,闻言在心头默默思索一会,回答道:“以臣愚见,若要守住冀县,仅需精兵两千,若要守护汉阳全境,至少要添三千精骑。之后便可以汉阳为起点,采用傅燮之策,收拢人心,逐步收复其余诸郡。”
张温又说:“汉阳郡远,臣估算养此五千精兵需七、八千万钱。”
这意味着从国库挤出来的钱仍不够用。
曹嵩忙诉苦道:“国家租税不足,实在填不了亏空啊!”
大司农袁滂说:“往昔定西域,每岁拨近八千万钱,凉州比西域更近,每岁花费八千万不算多。臣曾计算自和帝以来,六十余年,统共在东、西两羌上的前后花费,足足有五百六十亿钱。与之相比,八千万何其少也。”
曹嵩原以为袁滂是可靠队友,却没想到袁滂直接投敌了,瞪大眼睛指着坐在他旁边的袁滂说不出话来。
值得一提的是,袁滂出身于陈郡袁氏,汝南袁氏在许多年前就已从陈地迁出,双方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袁滂纯素寡欲,不言他人之短。历任卫尉、司徒、执金吾等,坚守己道,反而不受各方势力牵连。是个货真价实的纯臣。
灵帝终于说道:“既如此,便依傅燮所言,迁傅燮为凉州刺史,主管凉州抚民之事,以孙坚为汉阳太守,率五千步骑镇守,辅佐傅燮,尚书台稍后拟诏,主者施行。”
这时,灵帝注意到曹嵩一脸的纠结,饶是他十分心疼自己的私房钱也有些忍俊不禁,好一会儿才说:“军费超出五千万钱者,由西园补足。”
“再议议有功将士的封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