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最近城堡里有什么新鲜事么?”
坐在书桌前的拉蒙放下手中的羊皮卷,百无聊赖地看向手持抹布忙碌中的小女仆。
贝尔纳学士离开城堡已经一周了,在一周时间里,拉蒙每天就是背诵经文,时不时地黏着母亲桑乔夫人,试图通过好好表现来争取出门的机会。
结果自然不甚乐观,拉蒙觉得母亲的思想工作还得交给贝尔纳来做,毕竟以他对桑乔夫人的了解,别说他才五岁,就算五十岁了在她眼里也是个孩子。
伊莎贝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略一思索后回答道:“侍膳官先生似乎回到城堡里继续工作了。”
小胖子佩罗回来了!
拉蒙赶紧站起身来,迈开小短腿飞奔到伊莎贝拉身前,急声问道:“他现在在哪罗德里戈爵士呢?”
小女仆见拉蒙如此急切,有些讶异,她不记得拉蒙少爷与这两人关系有这么好。
“侍膳官应该就在城堡里吧?少爷需要我去找他过来么?”
拉蒙忙不迭地点点头,小胖子是自己为数不多能支使的人了,而且拉蒙也有些问题要询问他。
伊莎贝拉便出门去找小胖子,不一会儿又形单影只地回来了,神情有些无奈。
“侍膳官先生今天早上收到塔拉萨男爵的邀请,去了男爵阁下在城中的宅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拉蒙有些埋怨伊莎贝拉没有早点告诉他这个消息,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小女仆的错误,于是只得惋惜地自怨自艾一番,又继续问道:“塔拉萨男爵是在举办宴会么?怎么没邀请父亲?”
真是可恶呀八字胡先生,一点都不尊重主君。
不然自己也有机会走出城堡的。
伊莎贝拉没有打听到太多消息,不确定地道:“应该没有吧,城堡里的贵人们基本都在,这不合常理。”
“嗯”拉蒙大感意外,那八字胡先生为什么要邀请一个贵族少年?
小胖子既不是巴格洛纳家的继承人,又没有本钱与他做生意往来,甚至连骑士教育都未完成,目前只是罗德里戈爵士的侍从。
安格·戈拉斯总不能大费周章地找小胖子给自己做木蜻蜓吧。
临时法庭上的八字胡先生给了拉蒙很深刻的印象,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狐狸。
嗯,可惜是公的。
说起来,自己还欠着安格·戈拉斯一大笔钱呢,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探听一些消息。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奇妙,拉蒙心想。
在前世时,无论是亲密伴侣还是血缘亲属,都有可以相互之间爱答不理,但债主对负债人的信息,都是十分关注且热情回应的。
拉蒙心中计较一番,想出一条妙计来。
他赶紧小跑到城堡主厅去找便宜父亲,拉蒙的计划还需伯爵大人配合。
...................
听到伯爵要自己去巴塞罗那城堡议事的消息,安格·戈拉斯眼角抽搐。
他回头看了一眼会客室里有些坐立不安的佩罗·弗隆,,一瞬间心底闪过无数念头。
佩罗返回巴塞罗那的第一站是巴格洛纳家族的家堡,堂弟卡米诺·戈拉斯,埃里·弗隆的骑士侍从,早早就把消息传到塔拉萨了。
安格·戈拉斯提前来到巴塞罗那蹲守,佩罗前脚进入巴塞罗那城堡,后脚就被自己请了出来。
除了自己和远在东方的兰戈·佩纳,无人知道他们的计划,城堡里怎么会这么快便遣人找上门来。
难道自己平日里过于轻视自己那个平日里笑呵呵的封君了?
还是说,自己急急忙忙地将佩罗·弗隆叫来,实在是太过异常呢?
强自压下心头不安,安格·戈拉斯抬起下巴,神色倨傲地看着为伯爵传递口信的侍从。
“不知道伯爵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呢?如果事情并不急切,我这里还有些没做完的事情。”
送信的侍从觉得安格·戈拉斯的倨傲合情合理,自己要是有“热那亚商人”这样的实力,一定也会用鼻孔去看人的。
于是使者恭恭敬敬地把伯爵交代的口信复述了一遍。
安格·戈拉斯听完他的话,摸了摸额角,擦掉并不存在的冷汗,心中大石放下。
“回去禀告伯爵大人,我会在午后前往城堡觐见。”安格·戈拉斯拍了拍使者的肩膀,说了几句慰劳的话,吩咐侍从赏赐了几枚德涅尔银币。
使者捧着双手接过赏赐,腰弯得更低了,忙不迭地祝福起尊敬的塔拉萨男爵来,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佩罗走到安格·戈拉斯身后,言语瑟缩地询问道:“那是?”
安格·戈拉斯摆摆手:“没事,伯爵早些时候要在曼雷萨弄个庄园,找我借了一些钱,如今要与我商量还贷的事情。”
小胖子满脸疑惑:“贵人们也过问这种小事么?”
“小事?!”安格·戈拉斯脸色一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想我刚才说的是土地和钱财。”
八字胡先生尽可能地挺着腰肢,肩膀朝外绷紧,这让他的仪态变得威严。
“请务必记住,这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取的东西!”
安格·戈拉斯的眼神,此刻就像剑锋一样锐利,看得小胖子心里一阵发毛。
佩罗回忆起有关塔拉萨男爵的传说,他知道这个被佩剑的贵族们蔑称为“热那亚商人”的男人是怎么夺回父亲和兄长的爵位的。
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安格·戈拉斯一定上过战场,而且杀过人。
一想到自己刚才与塔拉萨男爵的谋划,他不禁有种奇妙的荒诞感,就像是一个老猎人来邀请自己打猎,可以跟他平分猎物,本来满心欢喜地以为能占些便宜,却不想意外见着老猎人的皮囊破裂,内里钻出一只咆哮的野兽来。
安格·戈拉斯看着在自己的逼视下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的佩罗·弗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是如此夸张,双手捂住腹部,眼泪从他眼角不住地溢出来。
半响,塔拉萨男爵才站直了身躯,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当初...我父亲...也是用这副模样,跟我的....大哥...说过...一样的..话。”
“你知道吗?我大哥...当时跟你一样大,听完这段话的反应...也和你...一模一样。”
安格·戈拉斯的话随着他的述说渐渐稳定下来。
沉默良久,安格·戈拉斯冷漠地总结道:“所以他二十二岁就死了,而你如果要做一个领主,也会早早地死掉。”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去佩内德斯做一位领主吗?”
小胖子抬头看着眼前面前如水的安格·戈拉斯,张大嘴巴,圆鼓鼓的脸颊不住地抖动。
这样的反应并未激起塔拉萨男爵的半分同情心,甚至又加上一记重击:“我觉得你会死得比老弗隆还惨。”
被八字胡先生的身躯遮挡在暗处的小胖子终于抵挡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