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不能太坏,要不就算做了好事,也会莫名其妙的成为别人的功劳。
显然,朱厚照一直以来的形象真不是很好,方继藩一脸真心诚意的将功劳归于朱厚照的上,可太皇太后对此很不满意。
她笑了笑道:“什么叫不敢居功,这是什么话?有功便是有功,太子算什么功劳,他若当真能生孩子,早做什么去了?可见此等事,断然不是勤勉便可的。方卿家也不必谦虚了,此等大功,非寻常可比,方卿家真乃上天赐予我大明的福将啊。”
太皇太后笃信道学,对于天人感应之说,最是深信不疑,此时这般一想,越想越觉得理应如此,深深的看了方继藩一眼。
“哀家有个主意,此功劳虽非开国承运,又非靖难,可对我大明,更直白一些,对哀家而言,乃是天大的功劳,方卿家有此大功,而方家与我大明同休,他的祖先,先随太祖高皇帝开国,此后其太祖随文皇帝靖难,也曾入安南,为我大明开疆;其大父也随英宗先皇遭土木堡之变,至于他的父亲,镇守西南,亦是功不可没。方家世代,朝廷都予以了他们富贵,他们也以赫赫功劳,报效我们朱家……”
说着,太皇太后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才又接着道:“可到底如何封赏,哀家是个妇人,这本不该妇人可以管的,不过哀家在想,这大功劳,皇帝赐予他什么,都不合适,不妨如此,就让他自己开口说罢。他想要什么,尽管说来,宫中无有不。”
这句无有不,分量很重啊,这意思是,只要方继藩不说这江山给我吧,基本上,什么事都可以商榷。
只要在一定合理的范畴之内,一切都能好好办。
方继藩听着,自是怦然心动。
于是他看着弘治皇帝,这事儿,还得弘治皇帝拿主意的。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随即道:“噢,既是皇祖母如此说,儿臣也就答应了,方继藩,你来说说看,你要什么赏赐?”
方继藩的心定了几分,二话不说:“太子下,视臣如兄弟手足,这些年来,多蒙太子下的照拂,臣办这一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万万想不到太皇太后圣慈,陛下宽宏,竟认为这是天大的功劳,这本是臣的本份,臣怎么敢居功呢?”
这话中听,朱厚照乐了,笑呵呵的样子。
老方还是实在,他也知道本宫视他为手足,不错,不错。
可弘治皇帝的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这家伙……居然再三推辞,不像他的作风啊,莫不是……
他真有什么连朕都未必能竭力满足他的要求?所以在此时,才会如此谦虚的过份?
只见方继藩继续道:“臣在想,朝廷赐予我们方家,已是过于丰厚了,再多,莫说是臣,便是臣父也不敢贸然答应啊。”
弘治皇帝皱眉。
而太皇太后却是觉得方继藩这番话甚是得体,大家都说方继藩有脑疾,不像,这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啊,却被人如此污蔑。
张皇后则是若有所思,似乎看出了一点儿眉目。
朱厚照却是更加乐了,忙不迭的点头,在理啊在理。
就在此时,方继藩突然眼圈一红:“方才听太皇太后如此厚待于臣,臣瞬间感难以自制,臣自幼失母,只有父亲将臣拉扯大,父亲虽对臣甚是厚,可没有母亲关怀,臣……臣……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些……哎……”
这样一说,真是令人觉得惋惜。
弘治皇帝自幼也失母,此时也不感慨,这种感受,自己何尝没有呢?他暗暗摇头,心里为之惋惜,很有感触。
太皇太后眼圈也有些红了,平时见方继藩,总是笑呵呵的,很是老实本分,自己这才是想起,原来他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亏得他如此坚强。
张皇后此刻则是大抵明白什么了,格外的冷静,偷偷看了朱秀荣一眼,却见朱秀荣也是一脸黯然,觉得方继藩可怜了。
傻孩子啊,这方继藩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还真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是没娘的孩子,诉说自己的可怜吗?
朱厚照皱着眉,也为老方而感慨,老方……真可怜啊。
本宫为何就没有想到,他背地里竟有这么多令人可悯之处呢?
方继藩则是继续道:“自小到大,臣在家里,连个心疼的人都没有,虽是人人畏臣,惧臣却没有一人给臣母亲般的关照……”
太皇太后露出怜悯之色,忙道:“哎,你这孩子,为何不早说。”
方继藩道:“就比如,臣长了这么大,家父出征在外,太子下都要生下七个孩子了,臣和太子一般的大,却至今孤单一人,连婚事,家父竟都忘了,臣……臣真是,每念于此,想着自己是没娘的孩子,便忍不住悲戚惆怅,若是家母尚在人世,怎么忍心,只怕早就张罗着臣的婚事,为臣挑选良缘绝配,怕是儿子都已有了。”
众人恍然大悟。
噢!难怪到了伤心处,原来是……还没有婚配啊。
都说没娘都孩子可怜,现在一看,果真如此啊。
太皇太后上前摸着方继藩的头,脸上多了几分慈之色,柔声道:“你不必忧虑,你的婚事,哀家来做主,哀家便做你的娘,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和哀家说,哀家给你做主了,便是天上的仙女,你若喜欢,哀家也给你请来。”
弘治皇帝莞尔,这家伙,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竟为了娶妻而伤心伤肺,还真是……难以想象。
不就是娶妻吗,何至于如此。
看来,定是那平西候对自己儿子的事不甚上心,朕该敲打一下平西候才是。
张皇后则是陷入了深思,似在犹豫。
朱秀荣已是俏脸羞红,下意识的,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堂,躲入了耳室。
朱厚照乐呵呵的道:“是啊,你要多少,本宫也给你做主,十万八万,本宫不敢说,百,本宫都可以给你张罗,你我兄弟,本宫确实对不住你,本宫都生了七个了………”
这‘七个’二字,朱厚照咬的很重。
朱厚照继续道:“若是你真要百,本宫不是吹嘘……”
就在此时,朱厚照突的打了个哆嗦,只见弘治皇帝很不善的瞪了他一眼。
朱厚照终于住了嘴。
方继藩听到百,顿时有些犹豫了!
嗯?好像很快乐的样子啊……可他终究还是抵住了惑,继续努力的眨了眨眼,眼泪便哗啦啦的落下来:“娘娘说出这些话,真如臣的母亲在世一般,这世上,如娘娘这般关照臣的,除了太皇太后,臣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
说着,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了太皇太后的大腿,死都不肯撒手了。
这一次算是真受了刺激了,太子这厮都生了七个了,自己还说啥,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啊。
这年头,谁的大腿最粗,当然是太皇太后啊,抱住了,媳妇就肯定有了。
太皇太后听他说的可怜,又听方继藩将自己比作母亲,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心也早就化了,立了这么多功劳,还如此可怜,不为他做主,那还是人吗?
太皇太后任方继藩拿着自己的裙摆擦拭眼泪,慈和的摸着他的头道:“你放心便是,哀家给你做这个主,你看上了哪个姑娘,说便是了,不必有所顾虑。”
方继藩却是怯怯的看着太皇太后道:“臣不敢说,说了,太子会打死臣……”
“……”朱厚照的笑容突的僵在了脸上。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啥子意思?
接着,他下意识的看向朱秀荣的方向,却发现自己的妹子,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嗡嗡……朱厚照感觉脑子要炸开了。
太皇太后却是怒了:“他敢,他承你的恩惠,才有了子嗣,哀家就不信了,他会有这样大的胆子,他敢动你一分一毫,哀家今将话放在这里,哀家这孙儿都不要了,先打死他再说。”
声音严厉,太子这是恩将仇报吗?这样的孙子,还要来做什么?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
倒是张皇后似已有了心理准备一般,淡淡的道:“方卿家,你已绕了十八个弯子了,有话且直说了吧。”
方继藩心里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舒坦啊,便道:“那臣说了?”
“说,你尽管说,大男人,为何这般遮遮掩掩。”
朱厚照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方继藩继续抱住太皇太后的大腿,不肯撒手,口里道:“娘娘,臣实言相告,臣见了公主下之后,便腿脚迈不动步了,思夜想,思念成疾,臣自知这是痴心妄想,一直不敢吐露心事。今娘娘对臣如此,臣这才斗胆,若是娘娘不准,臣无话可说,今之事,断然不敢外传,以免坏了下的名节,可若是娘娘恩准,臣心里感激不尽,娘娘且放心,公主下的八字和臣的八字,臣早已使人测过了,这是天作之合,乃是金玉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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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读者久等,所以打吊针之前写完这一更,写完之后,就去打针,打完睡觉,现在感觉好多了,但是不敢作死,打断继续打针观察两天,今明两天暂定三更,后天开始,恢复码字速度。同时,差点忘了感谢昨天桐棠妹子打赏十万币,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