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脸色大变,脱口说道:“神臂弓?”
陈广、张升和王佛陀脸色铁青:“西军的神臂弓?”
“是的。
熙宁年间,有党项酋首李定献上加了马镫的偏架弩,如古书里战国时的踏弩,能射二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秥。
只是制作繁琐,十分不易,现只有西军精锐有配,京畿、河北、河东等地禁军都没有。”
王彦的话让众人默然。
“怎么又扯出个西军来?”丰诚喃喃地说道。
刘国璋看了王佛陀几眼,说道:“如果是西军精锐,那就不好办了。满金堂人数众多,彪悍凶横,但终究是乌合之众,与边军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灭满金堂不难,但是与西军精锐交手,恐有伤亡。况且他们还有神臂弓掠阵。”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田琮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念叨。
静寂中,刘国璋从残墙缝隙间向外看了几眼。
外面漆黑一片,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朝律法,擅调军卒者,谋逆死罪。想必外面的西军精锐,应该不多。”丰诚说道。
刘国璋赞同道:“丰秀才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西军远在关西,离东京千里之遥,要是整军鼓噪而来,岂不是谋逆造反了?
二三十个,乔装打扮,悄悄潜行,倒是可能。”
“还有一个可能。”王彦铁青着脸说道。
“什么可能?”
“亲随护卫。”
丰诚摇了摇头:“亲兵?我朝祖制,不许臣下有亲兵编制,只准非军制的护卫、亲随等人,且数量有严格定制。”
王彦抬头看了看他,不出声。
倒是王佛陀出言点破。
“那是此前的国法。崇宁年后,六贼得势,奸臣当道,朝失纲纪,各权贵喜以禁军雄壮军士为亲兵仪仗,出入随行,以壮声势。
就连杨戬等人也有禁军为亲兵仪仗。西军精锐,我知道某位权贵麾下...”
“果真是自古公公好威名。”刘国璋插了一句,打断了王佛陀的话,“就算知道外面西军的精锐来自哪里又如何?难道喊破了他们就会自己回去?
大眼在外面生死未卜,张翁心急如焚,且天色也要亮了,不要被别人堵在这破庙里一网打尽。先想法突围再说。”
“怎么突?”
“分路突围。
王大哥,陈大哥,你们和张翁走右边,沿着那条浅沟迂回包抄,搭救大眼。袁东家、王壮士,两位秀才,你们走后门,奔西北方向,那边不远有片小树林,逃进去就安全一半。”
“二郎,你呢?”
刘国璋拿出那张一石弓,调整弓弦,摆好箭筒。
“神臂弓!老子今天就试试它的成色。”
王彦脸色一变,“二郎,这黑灯瞎火的,人都看不清楚,怎么射?”
人家有十几把神臂弓,可以搞火力覆盖,你一张弓,凭什么啊?
刘国璋不说话,指了指还未熄灭的火堆,然后持弓背箭,弯着腰,借矮墙掩护跑到一根柱子后。
张弓搭箭,目光示意王彦
王彦点点头,右手在火堆里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柴,往外狠狠一扔。
咣当一声,木柴在外面摔了个粉碎,火星四溅。
嗖嗖,破空声骤起,然后是哒哒的箭矢落地声。
刘国璋一直在侧耳倾听,觅到合适的机会,马上转出半个身子,对准目标就是一箭。
“啊!”黑夜里响起惨叫声。
“怎么了五郎!”随即有人惊呼道。
听到这个声音,刘国璋马上换右手握弓,左手拉弦,身子又一转,从柱子另一边转出半个身子,对准刚才出声的地方,嗖的就是一箭。
“啊!”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听声辨位!
王彦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呆呆地看着老子干什么,没见过帅哥啊!
快走啊,分头突围!
“走!”
刘国璋轻喊了一声,身子一弯,如同狸猫一般,轻盈无声地转移到一堵残墙后面。
“五郎中箭了,十二也中了!”有人在喊道。
你们这是笨呢,还是太憨厚老实了?
刘国璋二话不说,张弓拉弦又是一箭。
又是一声惨叫。
外面终于有人明白过来,“不要出声,里面有神射手,能听声辩位。”
不出声就不出声,王彦、陈广、张升三人已经趁乱翻身进到沟壑里,正悄悄潜行。
袁、王主仆二人,丰、田两位秀才也从后面跑了出去。
刘国璋背靠着荒庙的残墙,精神放松,缓缓地调整呼吸,思绪放空,向四周弥漫开去,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安静。
沙沙,这是鞋底踩地面的声音。
哗哗,这是衣襟带动树叶草丛的声音。
扑腾,这是野兔被惊动逃跑的声音。
铛铛,这是兵器不小心碰到一起的声音。
吱嘎,这是神臂弓上弦的声音。
双眼一睁,张弓搭箭,对着上弦声音的位置,就是一箭。
听声辩位,只能辨识出大概位置。可人体那么大的面积,不求要害,只求射中,概率还是蛮大的。
神臂弓上弦,靠脚蹬双手拉,必须弯腰。那就把靶心放低,以假想人的腹部为目标。
“啊呀!”
又中了!
我们没出声,怎么还中了!你叫我们怎么防啊!
外面无比地寂静,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杀!”远处突然响起张升的爆喝声。
好!
自己完全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王彦三人趁机潜行到敌前,已经接战了。
刘国璋把一石弓往后背一背,箭筒往腰带上一挂,抄起立着的银龙铁枪,弯着腰,飞一般地向那边跑去。
二十几息后,刘国璋挺枪冲进来,正要大开杀戒,却只看到王彦一人。
“怎么回事?”
“这些人志不在我们!”王彦答道,“看我们冲出来,马上就撤了。虽然都蒙着面,却是西军精锐无误。六人抵住我们,四人持神臂弓押阵,其余扶着伤员飞一般地依次后撤。”
能从容有序地撤退,确实是精锐。
听王彦这么一说,刘国璋不由地凝重起来,“不与我们多纠缠,那目标不在我们。那他们的目标是谁?丰诚、田琮两位秀才?
满金堂的监牢里,关的全他码的是人才,它不被灭门都不行啊!
对了,张翁和陈兄呢?”
“张翁心切大眼,追了上去,陈兄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杀!”
“直娘贼的!休要跑了!”
不远处,张猛一声爆喝!
刘国璋冲王彦点点头,一马当先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