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四年,莱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行五人冒着大雨疾驰而过。
“驾……”
为首的少年一抖缰绳,伴随着胯下骏马嘶鸣一声,一人一马如同离弦的箭疾驰而过。
尽管少年身披蓑衣,但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密集的雨凝成水流顺着蓑衣的缝隙便钻了进去。但少年一点儿都不在乎,双手死死地抓着缰绳,目光紧盯前方的道路。
大雨冲毁了官道,使得原本平坦的官道变得坑坑洼洼的,快马之下需要特别注意,稍有不慎就有惊马的风险。
“殿下……”一道粗重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几个挎刀的侍卫在风里面吼道:“殿下,慢些,慢些!吾等追不上!”
侍卫长李知恩心急如焚,想要追上自家王爷。可是没办法,陛下御赐的腾岳乃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远不是他和同伴的寻常军马能比的。
两个月前,登莱二州天降暴雨,水情严重,当地官府应对失策,导致大量灾民流离失所。奏报传到长安,陛下为之震怒,特派遣第三子蜀王李恪亲赴登莱二州,代天巡狩,统协当地官员,以赈灾抚民。
蜀王年方十四,还是个半大小子。可蜀王素有贤名,今上曾称其曰:英果类我。
正因如此,蜀王才在如此年纪被陛下委以重任。
不知这莱州是不是捅了龙王爷腚眼子了,今晨突降暴雨,给本就灾情严重的莱州再浇了一盆冷水。殿下担心城外的灾民临时安置点,连侍卫都没带齐便冒雨出城。
知殿下心急,李知恩不敢阻拦,只能吩咐其他人跟上,自己先带上几个侍卫跟随保护。
雨下这么大,殿下又如此着急,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李知恩用马鞭抽打着身下的马匹,希望能快点儿赶上。
可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战马凄厉的嘶鸣,驮着殿下的腾岳人立而起,竟直接将马背上的蜀王给掀翻在了地上。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李知恩亡魂大冒,嘶吼着咆哮道:“殿下当心!”
……
蜀王在前往城外的途中惊了马,以致摔下马来昏迷的消息传开,随行的官员以及莱州上下皆是惊恐不已。这万一要蜀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怕是要流放岭南呀。
听说侍卫统领李知恩已经跪在蜀王屋外两天两夜了,愣是水米未进。
好在因为灾情的因素,此行随同蜀王一道前来莱州的还有大量医师,其中领头的更是药王孙思邈的徒弟,一番救治之后已经让蜀王脱离了生命危险。
只是,这位药王高徒也搞不懂,蜀王明明看起来脉象沉稳有力,按理来说早就该醒了,为何昏迷不醒呢?
……
莱州城外的一座庄园之中,蜀王正在这里修养。后院卧房之中,一個年方十四的少年正躺在床上,时不时的皱一下眉头。
这就是蜀王,当今陛下第三子。蜀王母亲乃前隋炀帝之女,父亲乃当今圣上,容貌皆是上等之资。
蜀王虽年幼,却已经几分遗传自父母的气质,端的是英武俊朗。只是这略显苍白的小脸和时不时拧成疙瘩的脸庞,让人看起来颇为心疼。
蜀王府女官凝露一边颇为心疼的给自家殿下擦拭着身子,一边小声的抱怨李知恩蠢笨如猪,连自家殿下都照顾不好,紧跟着又吐槽两句夏太医学艺不精。
可她不知道的是,蜀王此时脑海中却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激烈的碰撞交织。
一段是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一段却是来自千年之后。两段记忆不分主次,盖因这并非所谓穿越者夺舍,而是前世记忆苏醒。而蜀王李恪之所以一直没有苏醒,正是因为这两段记忆混淆在了一起,大脑需要重新梳理一遍。
一直到蜀王坠马的第三天中午,凝露照常端着铜盆进来给自家殿下擦拭身体。
可还未走到跟前,便听到一阵微弱的呢喃。
凝露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家殿下做噩梦的毛病又犯了。连忙近前查看,却发现床上的人眼皮在颤动,这才明白是自家殿下快醒来了,转身便让人去叫夏太医。
……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李恪才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前世的他只是一枚普通社畜,其经历也没什么好回忆的。当日坠马,本是后脑勺着地,按说早就该一命呜呼了。
但是他却活了下来,身上并没有多严重的伤,既没有缺胳膊短腿儿,也没摔个脑震荡。只是,本应该随着成长逐渐复苏的前世记忆,这一下受到了刺激,一股脑的全想起来了。
就在李恪神游天外的时候,夏太医收回了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殿下身子恢复的很好,已无大碍。待臣回头开一副清心养神的方子,按时服下便可痊愈。”
李恪回了回神,道:“有劳太医。”
“殿下言重了,此乃臣分内之事。”
夏太医写好方子,又叮嘱了凝露几句,便要告退。
“凝露,替本王送送夏太医,切不可怠慢了。”
“喏。”
送走夏太医,李恪活动了一下身子,便从床上下来了。披了件外衣,便向着房外走去。
“殿下!”刚送走人回来的凝露见状,连忙过来搀扶着他:“殿下刚刚醒来,身子骨还弱,正该卧床休息,怎的起来了。”
李恪淡淡一笑:“这身子是自个儿的,什么样我心里有数。”
“可这……”
“好了。”李恪打断了凝露的话,接着说道:“我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可是雨停了?”
“正是。”
“可算是停了,这雨要是再下下去,莱州城数十万百姓可怎么过活啊。”李恪叹息了一声,向着房外走了过去。
他从小就经常做梦,以前不知缘由,只以为是噩梦。现在清楚了,那是前世的记忆在作怪。
由于这部分记忆影响到了李恪,所以他就和历史上的蜀王有了些差别,导致本就出色的蜀王更加的出类拔萃。
换句话说,也就更加的锋芒毕露。
这要是换个身份,也没什么。可问题是,蜀王李恪身居前朝血脉,光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与皇位绝缘。如果真让他当了皇帝,朝堂上那些靠造反起家的一群大佬的合法性就会受到质疑。因此他越是出色,就越回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比如某位复姓长孙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
所以,在明了前世今生之后,李恪就在琢磨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再像以前那样简直是找死,他可不觉得就凭所谓穿越者的身份就能玩儿转大唐。要知道,他要面对的可是唐太宗这位千古一帝以及他手底下一票能够名留青史的大佬,任何一个提溜出来都是人尖尖,更何况这一堆。
没有掀桌子的实力,他可真不敢和这些人耍心眼儿。
所以,能当一个富贵闲王才是最好的。
再说了,上辈子九九六了大半生,还没开始享受生活,就熬夜猝死了。这辈子好容易成为了人上人,不好好享受生活,死命的折腾干什么。
是喝口茶都得配六碟点心的生活不香吗?
跨出房门,看着门口跪成一片的彪形大汉,李恪登时满满的安全感。
瞧瞧,这要走在长安大街小巷,有这么一堆爪牙跟着,那还不得横着走啊。
“卑职护卫不力,请殿下降罪!”李知恩带着护卫们请罪道。
好几日水米未进,他说起话来就好像拿着刀片在嗓子里干拉一样,沙哑的不像话。
李恪眉头紧皱,本能的上前一步,正要弯腰扶起李知恩,却听到一阵沉闷的炸雷。
轰隆隆……
李恪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一团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
“戒备!”
李知恩嘶吼一声,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只听锵啷几声,侍卫们抽出腰间横刀组成了一道人墙,将李恪护在了中间。
而李恪却无暇他顾,呆呆地瞅着天空中那投下那团白光的奇怪建筑,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疯了一样。
那玩意儿怎么看起来像一座飘在天空中的宫殿?
神仙?妖怪?
“烈阳乃天道化身,代天执行,今日我等降临这蛮荒星球,乃是尔等的福分。你这小小毛猴,竟如此胆大妄为,触怒天威!本座就让你看看,何为神威如狱!”
一道威严恍若神明的声音传遍浩荡九天……
烈阳?为毛这么耳熟。
还有,这话咋这么扎耳朵呢!
旋即,天空骤然亮起,刺眼的光芒一瞬间便覆盖整个莱州城,让人睁不开眼睛。然后,便见一团更加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
李恪顿觉骨子里面发冷,一股大难临头之感油然而生……
危急时刻,李恪只觉得额头突兀的热了起来,发烫的热。
李恪下意识的抬起手摸向额头,仿佛摸到了一颗硬硬的凸起,紧跟着视野突兀的被金色的光芒所充斥。
搞什么鬼?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李恪只来得及在心中狂呼一声,然后便失去了意识……